云中君脸色更加惨然,一下子颓了下去,半个身体隐在浓郁的黑雾里,眼神看不分明。
半晌,江潭月才听见他沉声道:“可那毕竟是您的心脏,您不会死,那您的心脏……”
“谁跟你说我不会死?我只是活得久些罢了。”
“那我也只是希望霜弟能活得久些罢了,我有什么错!”
“……”
江潭月听着这话,莫名恍惚了一瞬。他感到一阵难言的疼痛,像是来自于太久太久以前被尘封的记忆。
但他想不起来了。
他看着云中君,眼神中着些微不可查的悲悯。
“对不起,对不起……师叔。求您可怜可怜我们吧,求求你,求求你……”
他知道自己远远不是江潭月的对手。
江潭月能活到现在绝非偶然,也不止是因为与世无争。他神力高深莫测,当年硬生生抗过了诸神黄昏,而在那一次天祸中,就连当年的五界共主暮春君柳寒都只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他能偷来他的神心,也绝不止是因为有神相助,更主要的是因为他毫无防备。
准确来说……是毫不在意。
既然毫不在意,既然他没有心也活得好好的,那赏给他和霜弟,就那么难吗?
他只是想让霜弟回来,为什么这么难?
太难了啊。
云中君凄然地望向江潭月,那眼中的哀伤太深太绝望,让江潭月感到微微的不适应。
他轻轻皱了皱眉,慢慢直起身来。
“没有神魂只有神心,就算是邪术也无法让他起死回生。但神魂沾了魔气无法往生,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云中君猝然抬头,迎上了江潭月冷淡的双眸,听见他轻声道:
“我可以帮你修补,只是即便成功了,他也必定不是原来的他了,你想好了吗?”
神魂游散天地,一旦碎裂便永远无法找全。即使云中君再找一万年,该找不到的永远找不到。
“……”
“落神君大恩大德,北云没齿难忘!”
云中君北云,拜师都未行过磕头大礼,但如今,直到江潭月用神力架着他,他都还在疯狂地往前扑。
江潭月心中隐隐作痛,不是因为北云,而是因为……
因为什么呢,他也不清楚。
总之如果他是北云,一定非常、非常渴望有一个人能在这时出手相助。
渴望到……即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毕竟是七千年求而不得的执念,毕竟是上万年的沉痛和悲憾。
***
“柳哥!地角之心!”
白延话音未落,只见柳徵云破雾而去,直闯封印之境。
“你们留下!别轻举妄动!”羽尘低喝道,旋即跟着柳徵云冲入黑雾。
白延被羽尘警告了一眼,只能暗暗紧了紧拳头。他知道羽尘是为了他们的安全,柳徵云也一直反对他们参与近战。不知道楚昭明和东方照是怎么想的,他只是觉得非常、非常憋屈。
他不想一直被保护。
东方照依旧是一脸天真的样子,虽然能混到如今一定不会有多天真。
而平日里呆呆愣愣的楚昭明半敛着神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
“大师兄,再往前就是死境了。”
“尘妹,是你瞎了还是我瞎了?”
“……”
羽尘定睛一看,好家伙,一片浓郁的曼珠沙华,红得让人移不开眼。
虽说这也算地狱之花,可是也未免开得太夸张了吧?
她疑惑地抬头朝柳徵云看一眼,发现对方也是一样的不解。
“先去看看再说。”
柳徵云走了几步,还未踏入花海,便见不远处一个人影在红雾中渐渐清晰。
一身朴素的青衫白袍,墨发被简单地束起,腰间无一配饰。
是江南有缘邂逅的那位冷美人。
“……是你?”柳徵云不自觉地扬起了语气,但反应过来心又暗自沉了沉。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江潭月微微颔首,朝柳徵云道,“我要清理一下这里的魔气,你确定要一直这样看着我吗?”
“……”
“尘妹,我是不是耳朵坏了。”
“师兄,他好狂。”
江潭月见他和身边人低语,轻蹙了下眉。
他抬手拂过,羽尘就被横扫出地角之野,偌大的空间内便只剩他和柳徵云。
“只是让她出去待着。”
“……你想和我独处?”
柳徵云知道羽尘只是出去了,但对于眼前人的做法略有些不解,他轻轻挑了挑眉,又笑道:
“美人,你到底是谁啊?”
“我同你说过。”
江潭月有些不耐——这人是不相信他吗?
“可是我太孤陋寡闻了诶。具体一点嘛。”
柳徵云冲他笑了笑,他发现眼前人真的很喜欢自己笑,索性就投其所好。
毕竟他行走世间,喜欢看他笑的人太多了,只是这个人性格格外冷,对他笑容的喜欢又表现得太明显罢了。
每一次自己笑了之后,他的脸色就会肉眼可见地好很多。
“江潭月……我叫江潭月。”
一阵沉默,诡异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