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反反复复的一轮日常。
次日。
倾笋一直觉得自己脸皮挺厚的,在酒店工作的时候,被人撵被人骂被人打都没少碰见过,却还没有哪次让她觉得特不好意思的。
但在这种两个人微妙相处的时间里,她却深深感觉到,脸皮厚也分款,各有各的型,她属于干坏事儿那型的厚脸皮。
简之信则属于耍流氓那型的厚脸皮。
而且是优品。 特别厚的那种。
倾笋没细想过她跟简之信之间的关系都这样了,或者说她对简之信和简之信对她,如果简之信要亲一下,摸一下……她也不会拒绝,还会觉得挺舒服的,会心跳加快,会脸红,会兴奋。
感觉就像最初谈恋爱时的,真是一件怪事。
但这事儿要说出来了,她就特别不好意思。
我要亲你一下。 活动舌头。还打个报告。
她不知道厚脸皮简之信是怎么能把这种话说出口的,反正她瞪着眼瞅了简之信好半天,也不知道是该说批准还是说不准。
就在她来回琢磨的这几秒钟时间里,简之信已经靠了过来,带着柠檬味儿的呼吸扫到了她脸上。
“我还没批复呢。”倾笋对着眼儿看着他的高高鼻梁。
“我就随便报告一下,”简之信乐了,挑着眉头说,手往她头顶的墙上一撑,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声音很低,“你批复什么都一样。”
倾笋有点儿头晕,不知道是因为对眼儿了还是因为简之信好听的低语,她没有再开口。
轻轻往前迎了一下,简之信的唇跟着就贴紧了。
活动舌头这个事,倾笋并不陌生,简之信不是头一回干这事儿了,只不过这一次感觉完全不同。
没有了紧张和担忧,在简之信的舌头轻轻从齿间顶进去的时候,倾笋只觉得心跳一下从嘭嘭变成了嘭嘭嘭嘭,之后就一路顺着跟开了机关枪似的哒哒哒哒哒哒了,带得呼吸都一阵乱。
得亏是没感冒,要不估计鼻涕都得喷出来。
然后被简洁癖九段“打”一顿……
倾笋脑子里乱七八糟地不知道想什么。
倾笋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但这不是眼下最强烈的感觉。
她紧紧地搂着简之信,回应着他的进攻和挑逗,身体烧着了,她只想把简之信也一块儿烧着了。
两个人一起熊熊燃烧,你烧,我也烧,大家烧才是真的烧……
一直到倾笋莫名其妙想要咳嗽又怎么也憋不住,她才很不情愿地推开了简之信。
简之信松开了她,距离很近地看着她。
她推开简之信的脸,偏过头狠狠地一通咳嗽,本来就有点儿缺氧,再这么一通咳,她差点儿背过气去。
“怎么了?”简之信在她背上拍着,“我舔着你嗓子眼儿了?”
“真舔嗓子眼儿我该吐了,”倾笋又想乐又想咳地弯腰缓了半天,总算是缓过来一些,靠着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哎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想咳。”
“我得走了,”简之信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亲了五分钟。”
“……你是不是闲大发了?”倾笋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干这事儿还掐着表啊?”
“没,”简之信笑着把身上的衣服拉好,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然后走进了厨房,“我就亲之前看了一眼时间,看看会不会迟到,我差点不想去公司,媳妇,你看看你走多祸国。”
“那你走啊,要晚了吧?耽误五分钟呢,好可怕,”倾笋跟进了厨房,看到了正弯腰在水池前洗脸的简之信,“我……服了你了!你是不是还要刷个牙啊!”
“不用刷牙……我就洗洗脸,我总不能糊一脸口水出门儿吧。”简之信擦了擦脸。
“有……么?”倾笋摸了摸自己的嘴。
“不知道,”简之信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行了我走了,记住,别乱跑,先报告。”
“啊知道了!”倾笋不耐烦的喊。
简之信宠溺的刮了刮她鼻子,最终还是离开了。
简之信走了之后,倾笋去洗了个脸,她倒不是为了洗什么,她就觉得脸烧得厉害,镜子里自己的脸还泛着红,水珠挂在脸上,看着总感觉不用擦,光靠脸上的温度要不了一分钟就能把水烤干了。
她扯下毛巾擦了擦脸,又舔了舔嘴唇,之前的感觉顿时又翻涌了上来,她赶紧又用毛巾在脸上搓了搓。
把毛巾放回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拿的是简之信的那条。
嘿嘿嘿地乐了能有两分钟她才转身回到了厨房。
豆浆机发出了蜂鸣声,豆浆煮好了,倾笋拿了个碗,倒了一碗出来,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不过是淡的。
她又加了两勺糖,拿着碗坐到了客厅的桌子旁边。
楼上挺安静的,就知道两祖宗已经被哄睡了。
管家买的面包是全麦的,看着很丑,不过吃起来还不错,倾笋一口豆浆一口面包埋头吃着,脑子里还有点儿乱,时不时就会想起刚才的感觉,然后身上跟过电似的立起一片兴奋的汗毛……
等到伸手拿面包摸到的是个空袋子时,她才发现自己把那一袋面包全吃光了。
“啊……”她趴到桌上,手捂着肚子揉着。
倾笋不知道简之信有没有迟到,等了一会儿后,听到两团子开始折腾了,她这才向楼上走去。
而这边酒吧里。
蒋英雨被华盛临直接拽走到车上后,有过片刻的征然。
她不得不承认,这次和华盛临和好之后她是过的太安逸了,甚至把很多潜伏的危机都给忘了,看到华盛临这样努力地去争取那个园艺博览会的项目,以及……她告诉自己关于父亲的真相,她就觉得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而她好像也……误会他了。
华盛临接了个电话,接完回头看蒋英雨,她正低头盯着自己手指看,顿了顿说:“要开会了,陪我去开次会好不好?。”
蒋英雨仔细的盯着他,闻言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不过也是点点头答应了。
这个会议参与的人比较多,建筑设计部全员,人事部高管,以及总裁办部分人都在大会议室里,正如蒋英雨所想,建筑设计部要扩编了,并且这次扩编非常赶,人事部的人鼓励建筑设计部门内的员工有合适的亲友都可以推荐,从设计岗,到行政岗,乃至管理岗全都有虚席,并同时提出已经在职的人员可以通过竞聘来晋升。
华盛临也参与了这个会议,只在最后简单扼要说了几句话,大抵是对建筑设计部未来的一个规划,说之所以近期进行大幅扩编,也是为将来成立分公司做准备,提前培养成熟的工作人员。
许是因为谨慎,对于项目的事情他倒是没说几句。
蒋英雨的座位靠后,就在徐秘书旁边,她不想挨着华盛临,那些异样的目光让她不舒服。
华盛临在上面讲话的时候,她就有些茫然的望着。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模样,这样……潇洒帅气的一面。
侧头看去,看到徐秘书一脸呆相简直受不了,于是扭头,看到另一边几个部门内的女员工对着台上讲话的华盛临也是一脸花痴相,她无言地低下了头看手里的笔记本。
女人真是肤浅啊。
离开时,蒋英雨刻意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徐秘书一脸懵逼,车窗被轻轻敲响,男人修长的手指在她眼前直晃,示意她坐后面。
蒋英雨没办法,下去到后座,一上去就被华盛临拉住了手。
她愣了一下,想把手抽出来,他攥的死紧,“别闹。”
车子缓缓开除停车场,她浑身不自在,车内后视镜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他拉着她的手,她觉得别扭。
可能是那阵子太习惯见不得光的情人这个身份了,哪怕徐秘书明明知道两人的关系,她也有些扭捏,总觉得被看到了就不好。
况且两人还离婚了。
他手动了动,换了十指相扣的方式将她的手禁锢起来。
紧紧贴合的掌心能够感受到彼此的温度,她这一路脑袋都抬不起来,觉得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车子很快到底目的地,一家4s店。
徐秘书在外面等,他带着她进去,他们被销售人员带到一辆红色卡宴跟前。
车身流线型,颜色亮眼,崭新的东西总是讨人喜欢,蒋英雨围着转了一圈,听见他问话。
“喜欢吗?”
喜欢肯定是喜欢,可是他这么一问,她就不敢回答了。
其实两人关系摆在这,收点礼物不算什么,可她大约是节俭日子过的多了,礼物的手笔稍微一大,她就觉得没法接受,不然仿佛欠了别人东西。
蒋英雨犹豫着抬头看他,“为什么突然看车?”
华盛临认真的盯着她说:“你以后就不用挤地铁挤公交了,也不会为了怕迟到就紧赶慢赶的,本来早就准备给你的,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现在,不晚吧。”
她咬唇,冤大了。
眼看华盛临要在店里提车的登记单上签字,她一把拦住了,将他拉到一边去,压低声音。
“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她觉得这礼物来的有点莫名其妙,以前她不会怀疑,可赶在最近两天她心神不宁的这个时候,她心里就觉得很不稳妥。
一般来说,为了弥补或者是讨人欢心时,都会给予慷慨的礼物或是直接给一笔钱,她脑海中隐隐有个猜想,需要确认。
华盛临一怔,眯起眸子,“你希望我说什么?”
蒋英雨抿唇,默了几秒,终是没说。
华盛临却心口倏尔一紧。
有时候她的敏感让他觉得有些恐怖。
是第六感,还是女人的直觉?他不清楚,她眼底的忐忑他看得清,他明明还什么都没有说,她就像是惊弓之鸟。
他勉强地笑了笑,摇头,“一定要个理由才能送你东西?我说过,我早就想送你的。”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就转身去办理提车的手续。
蒋英雨在原地转身,看着那辆车,心里的不安并没有因为他那句话而得到缓解。
她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她就是一阵一阵的心悸。
她真的,不想再欠人人情,尤其在知道他这么拼命时。
车子提出来了,挂的是临时牌照,华盛临的车被徐秘书开回华里。
他则上了新车,挺自然地叫蒋英雨开车。
蒋英雨笑容始终有些勉强,开车回华里的途中,停在红灯前,她直视着前方若有所思,他手在车窗边撑了下巴,看她。
他觉察得到,她不高兴。
他以为给她买车她会很开心,他没有如愿见到她明媚的笑,相反,她显得愈发心事重重。
“车子不合心?”
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问个清楚,华盛临最终打破沉默。
蒋英雨怔住,旋即回头看他,眸子轻轻一闪,“没有。”
顿了顿,又补充:“但是,这车我不能收。”
又来了,华盛临蹙眉,“为什么?”
一颗心他送不出去,现在连一辆车也送不出去了。
“车子太贵。”
华盛临笑了,以为她要找什么理由,结果是这样蹩脚的借口。
“我不觉得贵。”
绿灯,蒋英雨踩下油门,慢慢说:“华盛临,我说了,我不会再要更多东西了,现在这样挺好的,而且,我不想多几分人情。”
蒋英雨在强调她的目的,华盛临在瞬间兴味索然。
扫兴,太扫兴了。
华盛临觉得,他是想讨她欢心,想对她好,可她满脑子就只有她的目的,怕自己和她有任何牵扯,她在躲自己。
他恍然发觉她的思路真是十分清晰,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都分的很清楚,为了她想要的,她可以放下自尊,而她不想要的,她连看都不屑一看。
他也早就被她划在她不想要的那一栏里面,她早就想离开他,只是为了自己的所求才委曲求全地留在他身边。
很长一段时间来,他将全世界当作战场,独独将她身边这一块地方当作自己的净土,以为是个可以让他得以喘息的空间,但这都是假的。
这个女人并没有他所想的那样在乎他。
一直到离婚。
华盛临没说话,转头看向窗外,景色飞掠而过,他突然对一切都无比厌倦,抬手揉了揉眉心。
蒋英雨声音又传过来,“如果你真的想送我什么,我倒是想要一样东西。”
华盛临愣了愣,“什么?”
蒋英雨还在开车,目不斜视,“一个承诺,我不希望你再用关于我在乎的人的一切,不要再用他们来威胁我。”
这一刻华盛临的感觉糟糕透了。
她又是那个聪明的她了,很会顺杆爬,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要求来,很有前瞻性地为分开以后铺路。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如此迫不及待的远离他?连恨都不恨了?
华盛临嗓音冷下来:“你很着急撇清关系?”
“……不是,”蒋英雨停了一下,淡淡道:“我只是觉得,人应该面对现实。”
前方红灯处蜿蜒到眼前一段车流,路被堵了个死,她踩下刹车,心底生出些焦躁,晚上还有工作,等把车开到华里再去工作时间会有些紧张。
“如果我不愿意呢。”
华盛临突然出声,蒋英雨的思绪还有些飘,下意识愣了一下才扭头看他。
“什么不愿意?”
华盛临起身解开安全带,抬手扣住她下巴,盯着她的双眼,“我不愿意面对现实呢。”
蒋英雨明显感觉到他的手在用力,她下巴都痛了,眉心也皱起来。
华盛临的怒意来的突然,她张嘴刚要说话,被手机铃声打断。
华盛临放开她,摸出手机来接电话。
她唇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慢慢转过脸去,不看他。
挂断电话,车里一时间没人说话,到最后还是蒋英雨率先打破僵局,笑了笑:“现实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华盛临,谁也躲不开。”
如果她没有听错,刚才有人在电话里提到朱家和华家
就是华盛临绝口不对她提起的那个华家。
想起前几天她还说,有关他的一切她都想知道,现在她想抽自己的嘴,他哪里是不肯说,只是不肯对她说。相处这么久她对他一无所知是有原因的,她居然还因此黯然伤神。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她走进他的世界去,她却被那些假象迷惑,以为自己在他心中虽然不敌一个华家,但好歹也有一席之地。
全是自欺欺人。
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多半有华家从中作祟!!连自己孙子都不放过的人,她可真的很难原谅。
华盛临似是被她的语气刺激到,瞥了她一眼,“我已经跟他们断绝了关系,你还要我怎么样?”
蒋英雨愣了几秒,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浑然觉察不到痛。
她有些失控,还在笑,笑的很假,语言似利刃,出口的同时割在自己心口,“那要我什么态度,华盛临……要我送你去华家么?要你怎么样?呵呵,我一个小人物能够让你怎么样?华总可真见笑。”
讽刺的意味十分浓重。
“我说了别用这种口气和我说话,”华盛临拧眉看向她,眼底暗暗一片仿佛黑洞,“心里究竟是什么误会能直接说么?你不说我们难不成一直冷战?”
蒋英雨笑容快要绷不住,转身很快推开车门,“我去前面看看路况。”
蒋英雨话说的很急,动作也快,华盛临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她已经关上了车门。
夏天傍晚的空气依然闷热,她顺着车流的间隙前行好一阵子,才抬手揉了揉自己头发。
她难受极了,她对他说过她心底那些莫名的恐慌和压抑,她没能从他这里得到安慰的只言片语。
他只会这样强硬地塞给她一些东西,物质上的,以为她就该像条狗一样摇着尾巴表示很开心,而她真正开口了,提出想要的,他却始终不给她一个准话,还再次以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对她,呵呵,果然,什么都是不靠谱的。
车流堵了很长,蒋英雨走着走着就不想走了,停下来,望着前面的路,找不到方向,眼泪源源不断流出来,越擦越汹涌。
她以为不论以什么方式,她总会赢,但她现在不确定了,曾经华盛临给她描绘一张蓝图,可现在也是华盛临让她觉得,到最后她可能会一无所有。
华盛临在车内,视线被前面的车子遮挡,看不到蒋英雨的背影,他烦躁地扶了一下额头,降下车窗,摸到烟点了一支。
她说对了,这就是现实,属于他的,形同于自掘坟墓的现实——
在遇到她之前,他其实并没有想过会和谁共度一生,也许是因为他的过去,无论是在哪里,身边有谁,哪怕是在人群中,甚至是偶尔众星捧月地在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的时候,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孑然一人。
所有热闹的风景眼前过。那都不属于他,身边的人越多,这世界越嘈杂,那种骨髓深处的孤独感就会凸显出来,棱角分明。
他没有什么自怜的情绪,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但他有责任,华家就是他的责任,她想要和他永远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吧,他觉得可以接受。
以前风流成性的性子也都收了起来,他都可以为了她而做出让步,做出改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些对他来说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情,全都变成了肩头的负担,压在心口让他窒息的石头。
他想把蒋英雨留在身边,本来他以为很容易,他手里握有她的软肋,他有什么好怕,可是现在,他不确定了。
他人生中少有迷惑纠结停滞不前的时候,可现在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