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真的都城会宁府实在是太寒酸了,能算做是“都城”么?撂在大宋哪怕是一个边远的县城也要远比这里繁华的多;皇宫也能算做“皇宫”么?就是一片蒙古包似的帐|篷,再加上一串用树枝削尖的木棒插|在地上,形成一道篱笆墙,这就是皇宫了。
看到会宁府这般模样,程谨、于放二人不禁连连摇头,怪不得这位太上皇哭哭啼啼的要回去。
看完名为大宋大复小天子写与吴乞买,实是由乐天代笔的国书,吴乞买眉毛都拧成了一团,这是国书么倒是像是战书,言语中看似客气字里行间不乏威胁之意。
但就是这份国书,令立在旁边的通译与出使大宋的王汭挠头不止,若是翻译的威胁意味太强了,有失大金的体面,若是翻译的太隐晦了,一是怕吴乞买会意不了大宋的国书,二来也怕不能表明大宋的态度。
看完国书,吴乞买心中微微生怒,但发脾气也要有发脾气的本钱,现下大金对大宋并没有什么施压的本钱,若是说有本钱的话也就是这个被掳来的废皇帝,但人家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废皇帝的死活,只是为了好听才给送个所谓的太上皇称号。
按吴乞买的愿望,自己是不赞同对大宋用兵的,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二人这里在东京城碰个头破血流,也最符和自己的利益,而且于国内太子系、国相系掣肘自己,自己这个皇帝做的并没有太多的实权,外对大宋自东京城一战后金军损兵折将,特别是开封城下那一串让人难以理解的异像,士卒士气低靡,便是斗志最为昂扬最为好战的宗翰与宗望对大宋也是失去了开战的勇气,这对吴乞买来说,利反而大于弊。
看完国书,吴乞买狡辩道:“三镇之事,是你们太上皇允以割让的,而且你们太上皇当初是允诺割让三镇,但却出尔反尔,朕才下令攻打大宋的。”
“大金皇帝陛下,那在此之前呢,在此之前我大宋可未曾开罪大金,为何大金会南下攻我大宋?”程谨反问道。
于放在旁发起助攻:“我大宋以钱赎买燕幽空城,又将支以辽人的岁币转付于大金,为何大金会出尔反尔?”
“朕现下将欲送大宋太上皇陛下回汴都,不己然欲修两国好和。”对此吴乞买不能言语,只能敷衍道,随即又有些奇怪的问道:“为何你大宋的国书中,对于接太上皇回去之事只字不提?”
对于大宋欲要收河东、河北失去之事,吴乞买是做不了这个主的,完颜宗望、完颜宗翰二人与自己分权,自己这个皇帝做的倒有三分像是傀儡,也只能通过勃极烈制度提出商议才能得出结果,所以吴乞买是不能也没有这个权力做主。
对此,程谨也是敷衍道:“此事大金皇帝陛下己经表明要送回太上皇,我大宋于国书上又何需再提。”
显然吴乞买是看出来了,那位在南朝摄政的乐王爷是不打算将这位太上皇迎回去,但还不得不说道:“你二人回去与大宋皇帝与摄政王说,只要再派几位大臣与宦官前来,朕就马上派人将汝等的太上皇送回去。”
说到底,吴乞买是要个面子,迎南人太上皇至少需要几位一、二品的大员并且还要有太监才好,才能算大金有面子。
对此,程谨、于放二人只是唯唯诺诺,毕竟他二人只是个传话筒,在这件事上既没有发言权也没有决定权,而且来时乐天也叮嘱过二人了,该装聋做哑就一定要装聋做哑,该装糊涂时就一定要装糊涂,总之就个二字:慢、拖!
自己说了那么多说,眼前这两个出使大金的宋使不停的当点头虫,令吴乞买不禁心中着急,不得不说道:“你们的太上皇在我们这里穿衣系带尚且要学许久,更不惶说洗衣做饭,我还要命两个人去服侍于他,你们还是快些接他回去罢。”
吴乞买说的是实话,赵桓自小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根本就没有自理能力,在大金自己不仅要给他口粮更要派人去照顾他,而且大宋根本不睬这位太上皇,更不要说付什么赎金了,这长久下去就是赔本的买卖,而且吴乞买还有话没说也不能说,若是你们的太上皇死在大金,大宋更有报仇的理由于愤怒。
没办法,女真人没有文字,女真人从皇帝到平民,虽为有当时天下最猛的良将,除了投降而来有学问的汉人、辽人之外,没有几个有学问的,便是最有学问的人放在大宋连个秀才公都不如,所以吴乞买说话只能这么直接只能这么无奈,而且措词也是旁边通译斟酌之后才议定下来的。
一个无可奈何的金国皇帝,两个唯唯诺诺的在使者,还有一个如同累赘一般只知哭泣的太上皇,宋大复元年,金天会五年三月,大宋出使金国的过程就在这么无奈中结束了。
吴乞买心中也是无奈至极,宗望、宗翰二人一意攻宋,现下出了纰漏全由自己一个人来顶,但又在与大宋的土纠纷中一味强硬,着实是让自己进退两难尴尬不己。
大宋的使团走了,因为在九月以后塞北还要北的会宁府很快就会下雪,程谨、于放二人带着出使团队走了,在临行前将米面衣物留与赵桓一些,反正金人路上的驿站也会补充,可谓不送白不送。
望着大宋出使团队南归,赵桓在寒风凄凄落叶纷纷中再一次哭了,嚎啕痛哭失声……
马上的程谨回头看了一眼那立在土坡上孤零零的身影,叹道:“这是咱们第四次看到太上皇哭了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于放摇头。
这时,有随行负责书记资料的吏目撇嘴:“咱们这位太上皇就是自找的,当初若是用王爷来阻挡金人,也不至于落入今天这等地步。”
对于吏目的多嘴,程谨、于放二人却没有喝斥,因为他二人的心情现下相当的好,哪怕是寒北的冷风也不令二人觉的怎么冷,二人本来就是个芝麻官,这次不但升了官还出使了一次大金,更将太上皇骂了个狗血淋头,痛快呐……
而且出使大金,还是自己日后的一块金字招牌,只要自己不出大错,以从一品或是正二品的位置上致仕绝不是问题。
宋人的使团走了,而此刻的吴乞买与一众大金了臣子们总觉的心里窝囊的很,因为从这两个宋使的表现来看,显然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大人物,只会像那位宋人的太上皇一般,在这里吃自己的粮食消息耗大金的国力,而且这一次宋使全程的路费与花销皆是由大金报销的,令一向只占人便宜的金人实在是有些肉痛。
这大半年来金人都在休养囤兵,没有与宋人发生正面冲突,最多也只是小规模的巡逻兵与斥候的交锋接战,此时的大金上下正在等待潜入大宋的细作传来关于大宋军事的消息,毕竟那日的汴都城外发生的事太可怕了。
然而,那些潜入大宋的细作不是被金人侦得缉拿就是不明不白的失踪,关于大宋军事的情报丝毫没有得到,这令吴乞买与宗望、宗翰不得不失望至极,所以为了打探大宋的军情,也为了将赵桓这个包袱扔出去,吴乞买又派了王汭与一众庞大的使团团队南下进宋。
金人的团队一路南下,几乎是在程谨、于放二抵达汴都后便到了汴都,大宋的礼部官员草草的寻个地方安排他住下后,更在住所外派了许多兵丁监视,煞有其事的对他说汴都百姓对金人心中厌恶,为了怕汴都百姓强行突入使馆打杀金使,才这般保护的。
起初对于大宋的这般安排,王汭感激不尽,连同一众随行来打探宋人军情的细作也是庆幸,然而王汭很快发现,这一次根本没有什么人将自己当回事,大宋莫说是皇帝与摄政的乐王爷,连同礼部尚书、侍郎或是给事中,自己连一个也没见到,显然是将自己晾在一旁。
那些打算去找探宋人军情与消息的细作们更是被宋人兵丁死死的困在住处,寸步不许出行。
一住就是小一个月,大宋朝廷根本就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此时王汭心中不禁发慌,心中清楚的很,自己再这样下去回去肯定交不了差,依大金那严刑苛法的制度,自己回去免不了要挨收拾,在几番思考之下,不生己王汭只好硬闯礼部。
外交无小事,王汭毕竟是一国使者,一是鉴于金国国威二是自己担不起这个责,负责接待的礼部小官忙将此事向上禀报。
很快,王汭得到了宋人高层的批示,大宋会再次使金,只是现下己时近腊月年关在即,塞北又苦寒异常,没有朝臣愿意出使大金,所以只好等到过了元旦明年开春之时北上出使大金。
听到回话,王汭气的险些吐出一口老血,但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宋肯派人出使大金,自己便算是完成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