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但或许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对眼的道理,沈母的反应明显比沈父要热情得多。
也欣喜得多。
“你这孩子,来就来,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
边说着,她连忙在围裙上蹭了蹭手,把顾停迎了进去。
吵闹过后。
楼道里重归寂静。
沈荔站在楼梯口,望着缓缓闭合的门缝里,渗透出的昏黄灯光。
脚步一时有些犹豫。
那是。
她的家。
她从出生至长大,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到现在。
她却不敢进去了。
“愣着干什么呢?”
顾停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这抹温暖的光中。
家里没有地暖,也不开空调,只靠着几张暖气片。他脱下了外套,只穿着件毛衣,边搓手跺脚,边把沈荔拉了进去。
沈母做了一大桌的饭。
红油烩菜、糖醋排骨、烤鸡翅、红烧茄子……蒸了米饭的同时还煮了一大锅菌菇虾仁的饺子。
都是沈荔最喜欢吃的。
小小的一方餐桌,四个人围坐成一圈,在细碎的闲聊和话家常中,沈荔心中紧绷的弦也逐渐松松弛下来。
不过吃饭的间隙,沈母已经把顾停的工作、年龄、户口都不着痕迹地查了个遍。
“不过我总觉着你的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妈。”沈荔夹起块排骨,三两下啃了个干干净净:“我高中的时候,那个永远压在我上面,不管怎么学都追不上的人,不就是他。”
“……”
沈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敲了敲沈荔跟前的盘子。
“少吃点,晚上还有一锅锅贴和煎饺,别撑着你了。”
“知道啦。”
吃完午饭,沈母自然而然地霸占了电视,调出某个频道,津津有味地看起了清宫剧。
沈荔自觉坐在旁边陪看。
余下沈父和顾停两个男人坐在餐桌前面面相觑。
电视剧里,被打入冷宫的皇后埋怨着皇帝的负心,从年少时一路走来,末了却只落得个凄凄切切的结局。
沈母和沈荔看得泪眼汪汪,沈父猝不及防站起身,脸色僵硬地看着顾停。
“这雪好像又下大了。”
沈荔看一眼窗外:“没啊爸,哪下雪了?”
“咳。”
顾停心领神会,站起身:“那我跟您一块下去扫雪吧?”
沈父严肃地“嗯”了声,穿上他那些保暖装备,又背着手下楼了。
这一去大概得有半个小时。
沈荔不太安心,看着沈父那副神情,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她心不在焉,连沈母的话也接不上,到底被看出了端倪。
“妈,你说我爸,单独找顾停干什么,他俩能有什么话说?”
沈母笑了下,趁着广告的间隙,慢吞吞站起身走到厨房,切了一盘新鲜梨子,角落里摆着几颗草莓和车厘子,放在了茶几上。
“你爸能有什么多余的心思,无非就是,用他那套老掉牙的说辞,拐着弯告诉人家,不能辜负你,不能欺负你。”
“……”
沈荔不可置信地笑了笑,似是很惊讶:“我爸,他能说出这话来?”
沈母也跟着笑了。
边笑,拍着沈荔的肩:“别看你爸那副闷葫芦的样,他就是不爱说而已。知道闺女要回来啊,念叨了一上午,嫌物业不给单元楼门口铺地毯,滑着人了怎么办。结果絮叨半天也没人理,他就自己从地下室翻出把铲子铲雪去了。”
“他不是不关心你。”
沈母慢腾腾地说。
只是他的爱。
从来没有声息。
但沈荔没想到,沈父真的拉着顾停铲了一下午的雪。
这是有多少话要说,以至于,几乎把半个小区单元楼门前都铲出了条路。
居委会的大爷大妈看见差点直接现场写一幅“热心居民”的锦旗送到沈家去。
两人累了个够呛,吃完煎饺和锅贴后,象征性陪着看了会跨年演唱会。
顾停坐在沈荔旁边的位置,面上淡淡笑着,耷拉着眼皮子,好像很困。沈荔拽了拽顾停的袖口,凑到他耳边小声耳语:“你要不先去睡。”
顾停没说话。
掀了掀眼皮。
十二点的钟声一过,电视里,演唱会现场,观众席的呼声直冲云霄。
他避开沈家父母的目光可及之处,低下眼,最低声说:“沈荔,新年快乐。”
说完,站起身,慢悠悠地踱回了房间里。
沈家房子小,只有两室一厅。
电视在主卧,沈父不可能放心沈荔和顾停住在一间,自己去客房,把沈荔赶到了主卧和沈母一起睡。
顾停则在面对未来的老丈人还是睡沙发二者间选择了后者。
母女两个强撑着眼皮,等到自己喜欢的歌手出场唱完两首歌后,才回屋休息。
窗外似乎有人在放烟花。
刺溜刺溜的声响扰得人无法入眠。
母女两个侧躺在床的左右两边,沈荔翻了个身,睡不着,又翻了个身,辗转反侧间,虽然她极力控制自己闹出的动静,还是听见旁边落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