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澄澈的眼睛,也会有失去明亮眼波的可能。
再梦想的永远和依恋,终究会成为短暂的陪伴与长久的孤独。
男人定定地凝视着少女灿若昭阳的面庞,似乎要努力将他定格在心里。
在自己不可能拥有的心里,而并非是可被外力所毁去的玲珑中。
主人是他见过的第一个人,也是唯一一个视他为生命中不可或缺之物的人。
然而不可或缺的也只是“物”而已。
“这什么东西?”小江离皱了小脸捂着口鼻,无比嫌弃地打量着食盒中的不明物体,“怎么乌漆麻黑的……”
男人瞥了一眼,解释道:“昨晚我见杜若前辈追着山鸡满峰跑,旋即又使出了‘千斤坠’杀鸡,最后将碎成血肉糊糊的一滩酱状物什直接用手塞进了灶台里。”
小江离面色惊恐地后退了两步:“直接塞进装满了木炭的灶台没盛任何容器?!”
男人如实点头。
她还是人吗?
这是要谋杀小主人啊!
杜若在厨房的灶台前严阵以待,面容严肃,左手锅铲右手捞勺,对着锅中垂死挣扎的活鱼犯了难。
早知道便该学一些活人会的东西了,再这么下去小主人不被饿死也得被她毒死。
煮饭烧菜……岂是战傀的义务?
江寥将她制作出来只要她尽力扮演万里霜便足够,再不济便是杀个人什么的,从来没说过让她学着做家务、养孩子。
“终究是杜若前辈花了整晚时间才做出来的饭菜,”男人拦住了小江离作势要扔掉的动作,平静地道:“主人直接扔掉,是否有些不妥?”
小江离左思右想了一番,觉得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
怎么说也是杜若那没心没肺的死老妖婆特意为她做的。
过程值得肯定,就是这结果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那我……”小江离艰难地夹起了一坨,舔了舔红润的嘴唇,“试试?”
男人知道她喜欢做什么事都有人陪着,无论是吃饭、洗澡还是睡觉,只有她甩开旁人的份,旁人绝不能丢开她,否则便要又哭又闹、撒泼耍赖。
十足的混世魔王小作精,也就他能受得了这丫头。
男人主动将小江离筷中的诡异物什纳入口中。
尽管自己知道傀儡之身不能消化活人的饮食,但只要她高兴,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杜若曾冷声训斥,“你这样会惯得她一身毛病,她迟早有一天会意识到,应当多谢我如今将她往死里打的鞭策和教导,否则不知道会长成个什么玩意。”
他却不同意。
若是别人皆不敢打主人的主意,自己便能独自占有她。
占有……自己的主人。
他兀的有些颓靡与沮丧。
这个终日在他身边嬉笑撒娇的可爱姑娘,便只能是主人么?
眼见着有人陪自己一起受罪,小江离这才紧闭双眼,壮士扼腕一般将黑糊糊给咽了下去,险些表演一个原地升天。
“我不行了……”
她痛苦不堪:“七年了,整整七年,我一个花季少女就吃这玩意儿,佛都有火!”
男人微微一怔,被小姑娘抓着手拉到了厨房外,从背后偷窥正将活鱼用锤子砸烂头颅、再分尸肢解的杜若。
画面过于血腥诡异且恶心,小江离差点当场吐出来。
“川穹,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打晕她,本主要进行一项伟大的事业。”
她扒着门框,一昂首便与澄澈而温柔的眼眸对视,故作严肃正经地开口,只是那张婴儿肥的小脸板起来愈发显得娇美可爱。
根本不管男人是否能做到。
她想要,便必须得要。
男人想也不想便答应。
凡是主人让他做的,他无论如何都会完成任务,不计一切代价。
小江离撒丫子开溜,跑去自己的卧房里叮叮咣咣不知在倒腾些什么。
杜若回头一看,眉峰一蹙:“干什么?”
她语气不善,看向男人的眼神中充斥着不满与反感。
男人扯了扯嘴角,客客气气且极为真诚地开口:“揍你。”
杜若薄唇轻启:“……狗男女。”
傀儡不像傀儡,活人不像活人。
男的没头脑,女的不高兴。
她怎么可能有好脸色?不直接将这两坨玩意弄死都是看在江寥的面子上。
小江离抱着一箱子工具过来时,被打得灰头土脸的男人已然将杜若放倒在地,后者暂时昏厥,最多半个时辰便能醒过来。
男人和杜若打得昏天黑地时还冷着一张脸,一听到小江离的动静,登时收敛了所有的杀气与暴戾,换上了一副温情脉脉的表情,将被擦破了的衣袖递到了她面前,甚至有些期待。
“为了完成主人的任务,我很努力。”
他恨不得在脸上刻着“夸我快夸我”的字样。
只可惜小江离并不在乎这种小事,满脑子想的是自己的“大事业”,便随口“哦”了一声。
男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有些尴尬地将手缩了回去,五味杂陈。
若是成了情智皆备的天傀,她便会对自己刮目相看了么?
“好了,大功告成!”小江离笑吟吟地叉了腰,一脸倨傲地高昂小巧的下颚,道:“我在她体内装了炸.药,以后再敢打我,我便灭了她,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