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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志军又问:“身体不舒服?感冒了?那你赶紧上楼去,别抱孩子了。”
    顾立春赶紧解释说自己是胃不舒服,不会传染给明宝的。
    赵志军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赵明光在凑到顾立春耳边小声说道:“立春哥,你是不是也觉得自从有了妹妹以后,爸爸就不疼咱们了?”
    顾立春安抚明光:“没有没有,你想多了。你爸疼妹妹,是因为妹妹还小,需要人特别照顾。你以前也被他这么照顾过。”
    明光懂事地说道:“立春哥,我其实是怕你多想,我爸对我们都像后爸,对你更别提了。”
    顾立春:“……”
    赵志军耳朵尖,一听到大儿子竟然说自己的坏话,作势就要揍人。
    赵明光急中生智:“爸,你打我不要紧,吓着妹妹就不好了。”
    赵志军果然停下了手,指着赵明光威胁道:“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他们说着话,赵志荣换好衣裳也出来了,冲他们说道:“咱们走吧。”
    当赵志荣得知顾立春不跟他们一起去的时候,目光不由得多在顾立春脸上停留一瞬,本想说些什么,迟疑片刻,又咽了回去。
    他说道:“立春不舒服就算了,咱俩去就行。”
    两人推门离开,顾立春想着,他和邓场以后到底还是要见面的,总这样互相躲着,大家迟早会看出端倪。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必须得说服自己和对方过了心里这道坎。
    次日上午,赵志荣一家要回省城,他们带了五大包的行李,里面装的是亲戚朋友送的礼物和二奶奶和田三红精心准备的特产和吃食。其中有一包是给孟安城夫妻的。
    赵志军借了辆破吉普车送他们去县里。
    立夏立冬他们颇舍不得大宝,他们约好暑假再聚。
    大宝把胸脯拍得砰砰响:“暑假你们也可以来我家,我带你们去见见世面。我带你们去看电影,吃好吃的。不是我吹,我在我们那一块是顶有名的,道上的人都知道我,大家都叫我‘宝哥’。”
    立夏不知真假,将信将疑,立冬立即信以为真,一脸佩服地说道:“大宝,你真厉害。”
    小满仿佛看穿了这一切,走过来,语重心长地嘱咐大宝二宝:“你们回去要好好念书,多读点书有好处,最起码吹牛都吹得有水平。”
    大宝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急忙辩解道:“怎么?你不信我的话?”
    小满只好无奈地说:“我信我信,我就是觉得当道上的大哥有文化会更好。”
    大宝故作高深地点头:“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我会认真考虑的。那就这样吧,你以后来省城我罩着你。”
    等到他们进了吉普车,小满才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这些男生真幼稚。”
    眼看着年快完了,初八就得上班。顾立春决定去跟邓场拜个年,打破这个僵局。毕竟往年都去,今年突然不去也说不过去。
    顾立春也考虑过拉着别人一起去,这样到少能减少一些尴尬。他转念一想,这样的话是治标不治本。
    他思索再三,决定硬着头皮克服这个难关。
    顾立春跟家人说要去跟邓场拜年,并让奶奶准备两个下酒菜。
    二奶奶一口气准备了四个下酒菜,二热二凉,赵志军赞助他一瓶壶酒,陆大爷赞助一罐米酒,他还好心嘱咐:“别逞强跟小邓拼酒,你拼不过他。他喝白的,你喝米酒,意思意思就得了。”
    顾立春拎着四饭盒菜,两壶酒,在晚饭前来到邓家。
    邓场开门看到顾立春,愣了一会儿,才说:“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进来吧。”
    顾立春尽量装得跟平常一样轻松自然,说道:“年年都来,今年怎么可能不来?就是家里来客人了,比往年更忙。”
    邓场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顾立春说着话顺手给大黑扔了两根骨头。
    两人来到堂屋,屋里仍旧冷飕飕的,邓场赶紧去生火盆。
    顾立春趁着他生火的空挡,把带来的酒菜摆上来,并找来杯子,斟满酒。
    邓场生完火回来,两人相对而坐,默默喝酒吃菜。
    顾立春酝酿了一会儿,便开始跟他谈年后的工作安排:“去年咱们五场的生猪养殖广受好评,今年还能再扩大一倍规模,猪场也的确该扩建了,我准备让谢宣主持这事。”
    邓场嗯了一声:“年终总结时,谈场长提过这个问题,黄书记也没有异议。”
    顾立春又接着说:“目前来看,康贝鸭很适合咱们这儿的气候,今年也可以扩大养殖规模。”
    邓场再次点头:“可以。”
    顾立春一件件地说下去,他发现两人的交谈并没有像他想像中的那样困难。
    两人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顾立春是出奇的健谈,不健谈没办法,邓场的话太少,沉默又太尴尬。
    他说完工作上的事,开始说生活上的事,比如说赵明光因为吃小妹妹的醋,私下里跟他说赵志军待他们像后爸。
    邓场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顾立春接着又说赵志荣夫妻俩的趣事,以及他的两个活宝儿子。
    “也不知道这个赵大宝随谁,爱吹牛爱面子,小气,但是挺可爱。”
    邓场一针见血:“志荣的儿子自然随他,难道还能随别人?”
    顾立春:“……”这句话很难反驳。
    邓场见顾立春面露不解,便进一步解释道:“志荣读书时就是这样,爱吹牛爱面子,自己的钱不舍得花,还蹭我的零花钱。长大后,他自己改造好了。”
    顾立春面露惊讶之色,原来赵志荣竟是这样的。只是他怎么还感慨不知道赵大宝随谁呢?
    两人聊完赵志荣的事,顾立春感觉到他和邓场以前的那种氛围似乎又回来了。
    两人都很有默契地只字不提上次的事,继续跟以前样聊工作聊生活,一起吐槽别人。
    中间,邓场还跟顾立春讲了这次外出学习的心得和体会,仍跟以前一样,把自己做的笔记拿给他看。
    酒喝完了,菜也吃完了,话也谈得差不多了。顾立春觉得自己应该告辞了。
    他收拾好饭盒,拿上笔记本,向邓场告辞。
    邓场醉意微熏,倚在门框上,看着顾立春说道:“以后别再躲着我了。我这人拿得起放得下,说不纠缠就不纠缠。”
    顾立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沉默片刻才答道:“我明白了,邓场。以后我们还跟以前一样,我很珍惜你这个朋友。”
    邓场说道:“我也是,我喜欢跟你说话,喜欢跟你谈工作。——行啦,你该回去了,我就不送你了。”
    顾立春说道:“再见。”
    他推开院门离开了邓家。
    外面,一轮弯月挂在天空,月色朦胧,顾立春懒得打手电筒,借着月光走路回去。
    走到半路,一个人影挡在中间。
    顾立春不确定地问道:“陈禹?”
    果然是陈禹,他默默地走上前,顺手接过顾立春手中装着饭盒的布包。
    顾立春没有拒绝,漫不经心地问道:“大晚上的,你来这里干什么?又是跑步?”
    陈禹这次没找借口,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这回不是跑步,我是来接你。”
    “就这十分钟的路,不用接。以后别这样了。”
    陈禹低着头默默走路,顾立春刚才说了太多话,这会儿也不想开口。
    过了一会儿,陈禹突然说道:“其实我挺羡慕你领导这种人的,他光明磊落,一身正气;不像我,整日活在阴暗中,有时像阴沟里的老鼠,有时像墙缝里的蝎子。”
    顾立春琢磨了一下,赞道:“你这两个比喻还挺恰当的,生动形象,上学时语文应该觉得不错。”
    陈禹:“……原来你也这么认为。”
    顾立春笑道:“是你先这么认为的,别人当然可以这么认为。我告诉你一个生活小妙招:如果你不想让别人认为你怎样,首先要做到自己不这么想,更不能这么说。你一说,别人就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了,那就一定是真的。你夸自己好,人们不一定信;你说自己不好,他们绝对会信。”
    陈禹语气诚恳:“受教了,我以后不说自己不好了。我这是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顾立春见他家快到了,就从陈禹手中拿过饭盒,说道:“我到家了,你也该回去。以后晚上要早睡,早睡才能长个。”
    陈禹见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说话:“受你的启发,我也觉得应该多看看自己的优点。其实我这人优点也有不少:我脑子还挺好使,长得也不错,现在学会了养猪、做饭、做猪饲料,还会画画。”
    顾立春语气平静:“后面几条是事实,前面两条,见仁见智吧。”
    陈禹:“……”
    陈禹眼看着顾家的大门就在前面,争分夺秒地说道:“看到你们家的情况在逐步变好,我跟爷爷也起了心思,就试着写信给亲戚朋友打探情况,也许我们家应该也会变好。”
    顾立春笃定地说道:“你们要耐心等待,光明一定会到来。《基督山伯爵》看了没?结尾那句话记得吗?”这本书是他爸寄来的,在五场的知青中转了一大圈,回到他手里时,都快被翻烂了。
    陈禹朗声回道:“记得。‘人类的全部智慧都包含在两个词中:等待和希望。’”
    顾立春笑道:“对,就是这句。”
    说完,他抬腿往家走去。
    陈禹快步追上来,问道:“立春,所以说,我还是有希望的,对吗?”
    顾立春以为他说的是平反的希望,便用肯定的语气答道:“我不是说过了吗?肯定有希望。”
    陈禹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兴奋,“我觉得大仲马那句话应该再加上一个词,人类的全部智慧包含在三个词中:等待、智慧和勇气。”
    第187章 恩将仇报
    春节过后, 大家开始上班。
    顾立春忙得飞起,以前有邓场在,他只是在旁边协助, 现在他要亲自统筹规划五场一年的工作, 审批各种报表报告、开会, 大会小会连开了五六场。还好白大姐的工作能力很强,帮他分担了很多具体而琐碎的工作, 他只负把握大方向即可。
    顾立春是新手上任,而且连副场长都没当上多久, 谈场长是顶着一些人的质疑坚决主张提拔两人的。因此, 他十分关注五场年后的工作进展,生怕出了岔子。他便让邓场下来指导协助顾立春。
    时隔三个多月, 两人再次同处一间办公室, 说一点也不别扭也不可能, 但好在两人都是内心强大的人,各自克服了心里的不自在, 只专注于工作。
    年后, 孟念群又恢复了送早餐的习惯, 现在是他和陈禹轮流送饭,有时两人还一起过来。场办的人早已习惯了这两个养眼的小伙子, 有时碰见了还打声招呼。
    孟念群和陈洁一直在悄悄地进行地下恋爱, 谁也没告诉,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还是有人发现了端倪。
    当大家得知根正苗红的陈洁竟然喜欢上一个“二劳改”时, 一个个都是一脸震惊。
    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甚至还有人直接来找陈洁求证。陈洁冠冕堂皇地说道:“什么恋爱不恋爱的, 你们要把脑子里的这种低级趣味拿出去。我就是怕小孟思想滑坡,心还不够红,趁工作之余给他上上思想教育课。”
    问的人也是半信半疑,但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事情越传越广,最后传到了朱书记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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