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簪割喉,若非死志坚决,并不尖利的银簪如何能够完全割开咽喉,让她迅速气绝而亡。
沙提雅听完了韵清的话,沉默着站了起来就往外走。许宁幽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叫人拦住沙提雅,反而跟着沙提雅走了出去。
元辉暂住的房间此时静谧一片,元辉遭遇了什么此时宫中已经隐隐有所传闻,对她的遭遇大宫女小丫头们也不是不同情,特别是亲眼目睹了她那么决绝而狠厉地自尽方式,宫人们更是生出些感同身受的想法。
都是为人怒仆,当牛做马的,这件事若是发生在他们的身上,不想受辱,不想日后在别人异样的眼神当中活下去,只怕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
没有人相信华龙峰会真的受到惩罚,那是谁?那是藩王世子!他们这些小小蝼蚁,一条命有什么值钱的?连贵人们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沙提雅走了进来,宫人们摒气垂首。元辉比大多数人幸运,她死了,还能得贵人前来一探,这宫里古往今来走了多少人,或冤屈,或无辜,却也只能默默无闻化作一缕青烟。
沙提雅走到内间,元辉的尸体已经被好好地放到了床上。她换了一身规整的衣服,脸色苍白面容安详。若不是颈间有个狰狞,血肉翻开的伤口,沙提雅只会以为她是睡着了。等她睡醒了,睁开眼睛,又是那个活力无限,充满生机的天真少女。
“娘娘,不该是这样。”莎缇娅看着许宁幽缓缓说道,许宁幽走到莎缇娅身后,看着床上元辉单薄瘦弱,却又毫无生机的尸体。失去了生气,在美丽的脸庞也显得阴森可怖。许宁幽知道莎缇娅心中有恨,可她却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去劝莎缇娅想开一点。
“娘娘,这世间到底还有没有公道?”莎缇娅问道,许宁幽顿了顿,说道:“莎缇娅,我知道你心中有怨。可这世间从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是,本宫承认,在这件事上本宫给不了你,给不了元辉一个圆满的答案,可就算给了,元辉也回不来了。”
“元辉不会白死,华龙峰不会有好下场。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他将颠沛流离不得善终,莎缇娅,结果并没有改变。“许宁幽说道。
“在娘娘看来,结果是没有改变。”莎缇娅说道,“可事实却是千差万别。世人不会知道华龙峰都干过什么,不会知道有一个女孩子因为他的可恶卑鄙失去生命。他的悲惨并不是为了偿还他欠元辉的。娘娘,当真没有改变吗?”
许宁幽沉默,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叹息道:“莎缇娅,你应该明白的。”
莎缇娅咬了咬牙,是的,她应该明白的。便是在摩罗,也少不了这种事情。她不是没见过,元辉这样的事情可以说在这世间再寻常不过。就算在摩罗她也无能为力,更何况是在天朝。
“娘娘,是莎缇娅错了。”久久之后,莎缇娅才沙哑着声音对许宁幽说道。许宁幽摇摇头,“不是你的错。元辉也没有错。”
“错的是这个世道,是它给不了元辉活路。”许宁幽淡淡地说道,“本宫不知道元辉若是泉下有灵,看到华龙峰将会遭受到的劫难会不会觉得大仇得报,会不会觉得自己讨回了公道。但是华龙峰的结局是注定了的。若是能安慰元辉的在天之灵,能让你心中的恨减轻一点,自然最好。可若是不能……”
“那只能是本宫,是天朝对元辉永久的亏欠。”许宁幽眉心微微紧皱,她其实也很不喜欢自己说出来的这些话,可是没办法,她现在再也不是原来那个肆意妄为的许宁幽了,她担上了一国之母的名称,她站在了苏景渊的身边,与他一起扛起了天朝的未来。
她没有了洒脱无拘的资格,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一个圆滑冷漠的政客,再没有当年的热血和赤诚。
“莎缇娅,本宫知道你也累了。元辉的后事也要打理。本宫让韵清留下替元辉打点,你与她既然相交一场,不能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谊,这些时日不必回礼院了,就在这里,陪元辉最后一程吧。”
许宁幽吩咐完,转身就带着沈月走了。临出门之际,莎缇娅突然问道:“娘娘,华龙峰会死吗?”
许宁幽看着远方火烧一般的天空,笃定道:“会,他会偿尽世间苦难,受尽折磨,补偿完他之前造的所有孽之后,才凄惨离去。”
莎缇娅低低地笑了两声,说道:“多谢娘娘。”
另一边,索奇文在苏景渊跟许宁幽离席之后,便感觉到事情不对,让自己的谋士赶紧想方设法去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事发突然,就算许宁幽当即下令封锁消息,可还是不免力有不逮,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有能耐的人已经差不多都知道这件事了。
看戏地觉得华龙峰怕是疯了,后宫之中也敢胡来。这是赤裸裸地在挑衅皇帝的权威,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抢女人,再给他个胆他怕不是要上天。
忧心忡忡地觉得华世子不像话,可再不像话,他背后站着的是华王爷。听说苏景渊已经将华龙峰下了天牢,这是要跟藩王撕破脸的节奏?这怎么可以啊!藩王历代积累,谁知道他们手中握着什么东西,若是骤然撕开平和的表象,那可是要天下大乱啊!
至于想浑水摸鱼趁机搞事的人,那对现在的局势可就是喜闻乐见了。首当其中就是索奇文,他原本以为他跟他爹的谋划,还需要他在京城经营两年才能提上议程,可谁知华龙峰竟然这么巧,将把柄双手奉上,不仅坑了自己,还了西南王府。更给了他们索家借刀杀人的最好机会!
索奇文得知前因后果之后,瞬间眼中精光一闪,他招呼过谋士,附耳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看着满场神色各异的文武大臣了,阴测测地笑了。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苏景渊一个长了十八年都没有被皇室承认的皇子都能登基当皇帝,那么着皇帝的宝座再换一个人来坐又有什么不好。
索奇文想到自己北方的盟友,想到华王爷,心中的激动难以抑制。
原本以为自己要精心设计,要步步为营,结果没想到自己的对手自己先干起来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景渊自己要跟华家较真,就不要怪他在背后扇阴风点鬼火,挑拨离间。毕竟他进京城就是为了皇位来的,若是不趁机起事,当真是对不起华龙峰牺牲自己给他创造出来的这么好的机会!
索奇文身边的人分了两波,一波去了北边,一波南下去了华王府。华龙峰以秽乱宫廷的名义被收监,刑部还有大理寺按部就班地想要处理华龙峰的事情,华王爷在知道华龙峰在京城闯了祸的第一时间就上了折子求情。
可惜苏景渊不仅没有松口,反而还降下旨意训斥了西南一顿。
几来几回,华王爷每上一次折子苏景渊就骂他一顿,用词一次比一次严苛,最终,华王爷终于是忍无可忍。
西南,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