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得失笑,趁着等红灯的时间,给她调了靠背的角度,让她睡得舒服些。这还不够,他伸出手,极力放轻手上动作,将她额前碎发撩到耳后,托着她小脑袋,放到已经放平的靠背上。
“兆兆。”
微哑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最后化为一声沉沉的叹息。
她可能自己都不记得了。
高中,蓝白校服的少女,在听王一民说他会因早起学习而不吃早餐后,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地蹲在他教室门口,给他带早餐。
有时候是她家里的阿姨做的,有时候,是她自己做的。
他起初觉得厌烦,后来,每天在教室门口看到他,能成为他一整天好心情的来源。
傅寻止没有告诉池桃,他觉得,她做的早餐比她家阿姨做得好吃一百倍。
他知道,如果这么说了,池桃肯定每天早起给他做。
他不想她这么辛苦。
某天早上,池桃给他塞的早餐是一份水果松饼。装在一个很大的玻璃盒子里,松饼厚度适中,卖相特别好看,上边儿淋着褐色的枫糖浆,顺着叠在一起的松饼流到盒子底部,边上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水果。
“寻寻!”少女献宝似地把玻璃盒子递给他,眼底像是缀满了星星,流光溢彩的,“没想到吧!我不仅会做早餐,我还能做甜品。”
“我和你说!阿姨说我做的甜品都可以直接摆到店里去卖了,我打算以后开个甜品店,既清闲,又可以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池桃这话放在当时,任何人听了,都会认为这是随口说说。
少女的戏言罢了。
人年少时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是很容易被岁月磨平的,或许过了几年,池桃甚至都不喜欢做甜品了。
只有傅寻止记在了心里。
五年后,他终于,亲手帮她实现。
**
池桃睁开眼的时候,车已经停稳了。她还发现自己换了个姿势,这会儿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副驾驶的靠背上,也没有那种,在车上睡觉以后脖子带来的酸痛感。
她下意识往左边看。
男人倚着椅背,头微微低着,拉出流畅凌厉的下颔线条,正低头看着手机,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瞥见手机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他似是觉得热,脱了大衣,里边儿只穿了件长袖衬衫,领口开得有点低,露出清晰分明的锁骨。
池桃莫名看得眼热,连忙转过头,极力将视线移向窗外,不再去想刚才看到的景象。
周遭是再熟悉不过的景色,她家楼下。
不知道已经停了多久了。
池桃转头的动作有点大,注意到她醒了,傅寻止放下手机,盯着她看了几秒,明知故问道:“醒了?”
池桃本来打算硬气地不理他。
想想还是没忍心。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酝酿一下情绪,再转过头时,眼尾泛着湿意:“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池桃说这话,不仅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还有傅瑾的事情。
没想到她会哭,傅寻止明显愣了愣,原先的运筹帷幄被打破地彻底。他眼底漫上几分无措,伸着手把她往怀里扯,试图哄她:“不是你想的这样……”
池桃本来是打算演的,演着演着还真演出几分真情实感。
她趴在他怀里,眼角控制不出地溢出泪:“你知道我几乎所有事情,我的事业,我的交友圈。但是,关于你的,你每天在做什么,认识了什么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将她抱得很紧,哑着嗓解释:“我没有认识别的人,喜欢的一直都只有你一个。甜品店是你高中时说过的,我记在心里了。我最近一直在忙傅瑾的事情,等忙完这段就好了,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就可以把他送进监狱,就能一直陪着你了。”
最后那段话,他说得轻巧,似乎做好了一切准备,精细到预料傅瑾行为的准备。
傅寻止擅长这个,池桃比任何人都明白。
她就是被他一点点诱入套的。
可是。
世界上,怎么会有真正万无一失的准备呢。
“傅寻止。”她轻声说,“你知道吗,陈盛源或许被傅瑾盯上了。”
男人低低应了声,额头抵着她额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我猜到了。不用担心,不会波及到你的。”
他自然会好好保护他的兆兆。
至于陈盛源,倘若他出事,陈金平必然会第一个跳出来。
池桃安静地待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过了良久,她才轻轻开口:“但愿吧。”
**
一切都在如傅寻止的预料中发展。
接下来的一个月,池桃很明显的感觉到,他变得越来越忙,甚至没有来她家找她的时间。
两人又恢复成刚开始那会儿,每天只有一个早晚安的日子。
池桃重新开张了“the wait”,改良了菜单,新招了几个有甜品制作经验和服务经验的员工。她将二楼的小包间拆了,改装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办公室,方便在这里画漫画。
知道傅寻止忙,她也识趣地没打扰他。
这段时间,她也一直在关注网络上的动静。
媒体重新翻出傅和玉当年的案子,这次曝光了一段监控视频。时间显示晚上十一点,地点是傅家的停车场,傅和玉去机场时开得那辆车子,有一个人进了画面,用不知哪弄来的车钥匙开了门,坐进驾驶座,过了几分钟才出来,重新关上门,锁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