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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知道吗?她是妾,我只能叫她姨娘。”萧信微瞪她,“叫娘,是给她招祸。”
    许融“哦”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小小的错误,她毕竟不是土著,对这些封建糟粕融入不了那么彻底。
    她不以为意:“私下叫一两声又不要紧。”
    萧信不放心,警告她:“过一会回去,你不要在太太面前说溜嘴。”
    许融有点好笑,他还怕她坏了他的事。不过这么一看,他是真准备带着韦氏一起走了,才怕她节外生枝。
    “你——”
    月洞门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许融停住话头,转头看去。
    是白芙,她双手空空,没有取回任何茶点,秀气的眉宇间隐隐有急切色。
    许融自然往前迎了几步,以眼神询问:怎么了?
    “姑娘。”白芙低低叫了一声,看了一眼孤立在亭下的萧信,扯着许融的袖子把她又往外边引了引,才以耳语般的音量道,“我哥哥回来了,叫我回姑娘话。”
    许融眼睛微微一亮,必然是有收获。从前随手为之的闲笔,如今可不一样了。
    “什么话?”
    白芙的声音中透着紧张:“我哥哥说——他看见罗二爷出来和一个人碰了头。我哥哥原不认得那个人,候到他们分开后,我哥哥一路跟着,见那个人进了长兴侯府的角门。”
    许融心下一定,对上了。
    白芙虽是内院婢女,但她没换芯,对几家的关系总比许融这个初来乍到的更知道些,她嘴唇微微颤着,也觉出来这会面的不同寻常:“只是我哥哥老实,不敢离得太近,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什么,只看见那个人给了罗二爷一个荷包,那荷包鼓鼓囊囊的。”
    “没关系,你哥哥做得很好。”许融鼓励地拍拍她的手,“等回去空了,你从我们那匣子里拿二两银子给你哥哥,别叫他白辛苦。”
    作为侯府千金,许融有个小金库,但她是未出阁的姑娘,这小金库的数额不太多,大概够她买买胭脂水粉赏一赏下人,正经置产是不能的,所以她先前想跑路才会打上屋里摆件的主意。
    白芙就一呆,忙道:“姑娘,这太多了,我哥哥也没做什么,使不了这么多钱。”
    “别急,我还有事要你哥哥做。”许融低头思索着。
    白芙哥哥的见闻证实了她的猜测,但仅此一着,不足以作为切实有效力的证据抛出去,以牵扯进来的几家势力,她必得要锤得他们无话可说才算数。
    “姑娘。”
    过一会,许融觉得白芙轻轻扯她衣袖,她心不在焉:“嗯?”
    “萧二公子还在那边——”白芙小小声提醒。
    她看见萧信转过身来了,那个面相一看就不是很好惹,跟萧世子温文尔雅的风范差远了,唉,她家姑娘真是可怜。
    萧信确实有点不耐烦,他对她们嘀嘀咕咕的私语没兴趣,觉得干站在这里无聊又愚蠢,转身要走。
    许融下意识伸手一拦:“萧二公子留步。”
    她伸手得突然,萧信未有防备,胸腹差点与她撞上,恼得连退两步:“你干什么?”
    许融其实没想好,她只是直觉他应该有点用,她自己手边能调动的资源实在太少了。
    “你——”她快速想了一下,“你与英国公府的张小爷熟悉吗?”
    许华章是殴打他才下了大牢,目前这一环环里,张维令是她最不了解的、也是最直接的关系人。
    萧信沉默片刻,冷淡着还是回答了她:“熟悉也没有用。你弟弟打折了他的胳膊,除了太太,外祖母的怒气无人可以平息。”
    许融并不气馁,追问他:“意思是,你和张小爷说得上话?”
    萧信皱眉:“他在家做不了主。”
    意思即使能说服张维令自己大发慈悲不追究了,他也搞不定他护犊心切的老母亲。
    这点许融明白,除了张维令,还有萧夫人,萧夫人也是英国公夫人的女儿,从英国公夫人的立场论,手心手背都吃了亏,这个场子张家一定要找回来。
    单一解决任一边都不够,除非——
    许融灵光闪现,微笑起来:“萧二公子,我不强求你去说情。只求你在一个特定的时间内,把张小爷请出来喝喝茶,可以吗?”
    萧信嘴唇紧紧抿着,好一会后开腔:“你到底想做什么?”
    “只是请张小爷喝喝茶,看看戏。”许融笑道,“萧二公子,你放心,我不会对张小爷不利,也不会对你不利,你我如今栓在一根绳上,只有齐心协力——”
    “谁跟你栓在什么绳上!”萧信忽然反应很大,“你一个姑娘家胡说什么。”
    “好,好,算我失言。”许融求他办事,态度很好地立刻道歉。
    “……”萧信脸色别扭着更难看了。
    许融只当没有看见,跟他确认:“萧二公子,那我们就说定了?最好你不要出面,设法请动张小爷即可。”她不等萧信回答,自己又想了想,再问他,“明日可以吗?或是后日?”
    萧信硬邦邦地道:“——不行。小舅舅还在养胳膊,出不了门。”
    许融一拍脑袋,她忘了,张维令的胳膊折了才大约十天,肯定没这么快养好。
    萧信又拒绝之意很明确地道:“他也不喜欢看戏。”
    这点许融不方:“不是戏园子里咿咿呀呀的戏,只要萧二公子肯转告他,他一定有兴趣,届时如果顺利,你我的困境也将迎刃而解。”
    ……这个前大嫂怎么像个神棍似的。
    萧信实在觉得她不靠谱,很怀疑她是不是摔坏了脑袋。他不知道之前的许融什么样,但八成不是这个样。
    许融徐徐劝之:“萧二公子,试一试对你也没什么坏处,大不了不成,而若是成了,你就不用再带着你娘出逃了。你想一想,纵使你熬得过外面的辛苦,你娘呢?”
    白芙没听见他们先前的对话,此时吃了一惊:“出逃?往哪里逃?家族前程全不要了?这会被族里除名的!还有萧二公子的生母——我听说逃妾被抓回去要吃官司的!”
    白芙说的不尽然对,因为各家实际处理起来不一定一样,但这一走将要面临的险恶不言而喻。
    萧信脸色变得很差。
    他当然不能不承认这些。
    他终于道:“——五天后。”
    许融一奇:“两三天好不了?五天就能好了?张小爷那伤——”
    难道有鬼?
    萧信懂得她的未竟之语,淡道:“小舅舅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最多能在家中呆上半个月。过了这个期限,不论外祖母看他多么严密,哪怕天上下刀子,他也会想法子出门透气。”
    许融明白了,到时候要引张维令出来会变得很容易。她笑赞:“张小爷这个性子甚妙。”
    **
    耗了不短的一段时候,达成了个萧信认为甚是莫名其妙的约定,他们回去正院。
    正院的气氛很不怎么样。
    许夫人抽抽搭搭地:“明年二月?哪有这么急的,融儿心里怎么过得去。”
    萧夫人不为所动,优雅捧茶:“急什么?办完了大郎和常丫头的,正该就办二郎和大姑娘的了。府里院子我都叫人腾出来了。”
    许夫人心里一痛,捏起帕子瞪着眼。她未尝不清楚她办了件糊涂事,可要叫这件事不糊涂,漂漂亮亮清清爽爽地过关卡,她不会,没处下手。
    萧夫人瞥她一眼,都不掩饰目中的不屑:“你只嫌嫁女急,倒又不着急早日叫小侯爷从牢里出来了?我实告诉你,维令至今还在床上躺着动弹不得,就算我豁出面子回娘家去求,未必一定中用。”
    是呀,儿子至今还在牢里!
    许夫人疼女儿的心就叫另一层痛压过去了,她一面觉得自己怎么这么难,一面不得不服软:“……二月,就二月罢。只是萧太太你说话算话,必要叫张家快些把章儿放了。”
    萧夫人爱答不理:“走着看罢。”
    许融在门边听得很服气。
    她这哪是娘呀,活活的一根肉骨头,由着别人爱怎么啃怎么啃。
    萧夫人一转眼,发现了他们,打量两眼,露出笑容来:“回来了就进来吧,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许融依言进去,萧信跟在她后面,他恢复了那个颓颓的样子,好像欠了别人八百万,又好像被别人倒欠八百万。
    许夫人一看见他,就觉得扎心——这么个庶子!一点都不阳光,一看就是在家里受惯了排挤的,女儿跟了他,可不得一道受气去了。
    萧夫人却觉得满意,她还不知萧信究竟听没听她的吩咐,但许融换了个未婚夫出去逛了一遭,回来也没哭没闹,脸色白里透红的,这份淡定很难装得出来。
    听说这丫头摔破了脑袋,把脑子里的东西也摔糊涂了,许多事都记不清,说不定她现在这个糊涂样,正能跟萧信那样的看对眼,那她就省大事了。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萧夫人眯了眯眼,谁也不能妨碍她的儿子。
    她招手把许融叫到跟前去,捡着话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她,许融能回的就回,回不了的就抿嘴笑,萧夫人这样的精明人,惯常看别人都往矮了看,见许融这个样子,便觉得她果然不大灵光了,笑容更和蔼了些,还从手上捋了个水头极好的镯子给她。
    许融不客气地收了,她正缺钱,缺得厉害。
    萧信站在底下,低着头,想翻白眼。
    她在花园可不是这样的,他说一句,她把他猜个底掉,要不是这样,他最后也不会同意她把张维令引出来。
    她信誓旦旦又神神叨叨的,说她能解困境。
    ……但愿她是真的能罢。
    第7章 我哥哥极老实的
    萧夫人满意地走了,许融回到院中,也很满意地把玉镯收到自己的首饰盒里。
    接下来几日别无它事,各方陷入一种蓄势待发的等待里,萧夫人等待收网,许夫人等待萧夫人去说服张家放人,许融等待五日后的那场戏,中间只发生了一点插曲。
    是许融从前的大丫头之桃找了过来。
    许融以为她有事相求,但看她形容,过得又似乎不差,衣饰都整洁,只是神情惊慌中带着愤慨。
    她抬眉询问:“怎么了?”
    之桃等不得她这一声,迫不及待地道:“姑娘,我听说萧夫人来,退了原先的亲事,让姑娘另嫁给萧家那个庶子?!”
    萧夫人来得大大方方,许夫人也根本没想起来叫人封口,这事已经传遍家中上下。许融点点头:“对。”
    之桃把头往前探着,似乎不信:“那太太真的答应了?”
    许融又点点头:“对。”
    昨日萧夫人走之前,迫着许夫人把原先的定帖拿出来撕了,另写了新的各人收起,这就不只是口头约定了。不过,不管口头还是书面,答应的都是许夫人,许融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也不觉得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之桃却是捂着胸口,抽了口气:“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
    她这一声把刚回来的白芙眼圈说红了,白芙忍不住揉着眼睛,道:“谁说不是呢,太太太糊涂了,虽然侯爷要紧,也不能这么草率安排姑娘的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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