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幼安微睁开眼,便见耀灵坐在她身旁,手里端着碗粥,正欲喂她吃。眼眶还是微红的,似乎是哭过一场的。红烛晃动,窗外一片漆黑,约莫已是子时了。
见她睁了眼,耀灵微眨了眨眼,两行泪滑落脸颊,赶忙把手里的粥放下,喊道:“女郎醒了!”扶着她起身,又在身后放了个靠垫,甘棠同璇玑红叶便都进来了。
“女郎先喝些粥,垫垫肚子!”
“药很快煎好了。”
“女郎这般坐着难受吗?”
三个人同时出声,说完又都看着谢幼安。她见状微微笑了笑,稍稍挪动了些,一个个回道:“我先喝粥便吃药,坐着挺好的。”
顿了一息,她又看着璇玑,笑道:“你们怎么幅着急的样子,难不成这回病得很重,快要死了不成?”
“女郎专心喝粥吧。”一勺粥递至她唇边,耀灵低低地道:“生病了也没个忌讳。”
璇玑忙退出拿了药回来,见耀灵还在喂粥,便止住她道:“少喂两口,还不能吃太多。”把粥碗换成了药碗。谢幼安眉头紧紧皱着,道:“这药怎么这般浓稠,闻着也奇怪极了。”
“左右不是□□,喝不死人的。”璇玑说完,带着红叶一齐离开了。
好不容易皱着眉,慢吞吞地咽下药,她叹道:“若这是□□,那饮毒自尽的人,心中也着实太苦了。”
“女郎漱漱口,蜜饯还不能吃。”甘棠托着小铜盆,一手拿着茶盏喂她水,道:“真的好险,今夜若还是醒不了,怕是真没办法了。”
谢幼安把水吐出,甘棠替她擦了擦唇,“怎么这般夸张,我也不是第一次生病啊。”
“女郎竟半点不知?”
“知道什么?”
“女郎已经昏死了五日,汤汤水水时喝时吐的,全靠千年人参吊着。”耀灵顿了顿,拿衣袖试了试脸,哽咽道:“真是有十条命,也教女郎吓死了一半。”
谢幼安只觉得浑身发虚,木木的没有知觉,却也不知道病得这样。
不等她发愣完,谢夫人便带着婢女们进来,也是眼眶红着的,道:“我儿,你若是先娘一步走了,我也是不想活了,倒时也不知谁来给娘俩儿收敛尸体?”
谢幼安唇色淡得发白,抿唇笑了笑,道:“怎么会死呢,娘亲休要咒儿。”
“你好好调养,身体好了再想要做什么,娘不拦着便是了。”
母亲这话藏了多少无奈和妥协,听得她鼻尖一酸,谢幼安眨了眨眼,忍住眼眶里的湿意。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哭了。。
人老了,下次再也不写这种虐的了,完结将近。
☆、祸起萧墙
“将军,方这一战还未调整好,为何匆匆又要战?”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是错过今日,不知还要等上多久。”陆恒拿到了顾子缓运来的粮草,虽眼下火烧眉毛之况已解,但他心中却深知不能拖下去了,下批粮食,永远不知何时才能送到。
遁兵挫锐,屈力殚货,人众粮少,可待其溃。
”我知道那些将军们不会这般想,”陆恒将手上的信纸密函揉了揉,随手扔在桌上,道:“道天地将法,五事详察之,合于利则动,不合于利则止——”
林青衣打断了陆恒,展开那个纸团,细读之后皱眉道:“将军,这个怎么办?”
“烧了,”陆恒扬唇笑了笑,继续说道:“他们想的是安国全军之道,不是破军灭国之道。”
说完,转身离开营帐。话中意思,依旧让林青衣来安抚诸将,让他们各司其职,不要自以为是。林青衣犹豫了下,望着手里的纸团笑了笑,收进了袖子里。
但就在陆恒决意进攻之际,敌方却做出了一件事,令晋人士卒义愤填膺。将领们纷纷怒发冲冠,火冒三丈地道:“胡人杂碎辱我国至斯,我等若还不杀光他们,报仇雪恨,来此是为何?”
“对啊,慕容氏狼心狗肺,不报此仇愧对军职!”
“恳求将军下令!某愿先为冲锋而战。”
午时燕军抓住了晋人的斥候,再对其严加拷打之后,当众施以凌迟,而后五马分尸挂于城墙之上。何等毒辣!闻讯的上至将领下至士卒,无不怒发冲冠,纷纷要求以战血洗耻辱。
不过一小小斥候,何以至此。陆恒也压抑着怒气的沉默,但诸位将领都要求开战,他反而下令整顿军容,以静待劳。
虽然这么做有伤士气,陆恒却更不想受制于慕容垂,在情势压迫所下,不得不受按照慕容垂的心意做。这般下令进攻,怕是一头跑进连环陷阱。
“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陆恒盯着那破旧的地图,下令道:“士气损犹可重振旗鼓,但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传我军令,守地待命。”
慕容垂似乎没料到,这样陆恒都能沉住气。接下来的士卒叫嚣谩骂,时而小打小闹,陆恒都稳着不出,直到过了半个月之久后。
“是时机了,陆恒望着远方袅袅升起的炊烟,下令道:“郗将军领命,调三千兵卒向南,祈冀将军领命,调一千兵卒跟随其后。右齐将军领兵两万,向东奇袭。”
做好了完全的部署,就像是把积水放到千仞之高处,一旦时机来到决其江水,发挥的威力自然是无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