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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草长莺飞。
    一座新起的衣冠冢被立在荷塘村的荷塘附近。
    几个孩子跪倒在坟墓前,燃烧着纸钱。
    为首的正是林酒儿,跪倒在林酒儿身边的是穆念平,穆念中等。
    绿真搀扶着孟木娘,白发苍苍的于德胜将几根白幡插在坟墓附近。
    头戴白色麻布孝帽,身着白色孝衣的林酒儿双眼红肿,默默地将一张张纸钱放进炭火盆里,飘飞的灰烬中隐约看到前一天夜晚的眩目火光。
    “娘,好好地睡吧,在这里,外公和外婆可以天天看到您,可以经常过来陪你聊聊天。娘,您放心吧,绿真姨已经认我了——”
    林酒儿哽咽道“原来一切都是天注定,对我一直很亲切的穆非叔叔竟是我的亲生父亲,原来一直对我照顾有加的念平和念中就是我的亲弟弟亲妹妹。原来我并不孤单,我一直有家人,有爱我的人,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几个孩子朝于凤凰的衣冠冢深深叩头,缓缓起身。
    绿真走了过来,握住林酒儿的手,哽咽道“酒儿——”
    林酒儿搂抱住绿真,哭道“谢谢你,谢谢你接纳我娘,谢谢你给了我娘一个正式的名分。”
    绿真抚摸着林酒儿的头发,哭道“她始终都是你爹穆非他最爱的女子,你是他和她青**情的结晶,阿姨如何忍心不给这爱一个圆满?”
    穆念平,穆念中,几个孩子走了过来,每个孩子都仰起头来,拉住林酒儿的衣襟。
    “大姐,你是我们的亲大姐啊——”穆念中道。
    哽咽的林酒儿嘴唇微微颤抖,大颗的眼泪滑落下来。
    遥望远方,众人双手合十,祷告着,祈福远在东北的穆非等人将保之澜彻底击杀,众人能平安归来。
    ……
    上海某货仓。
    王亚樵仔细地看着一幅绣品,众多锄奸团成员神情紧张地注视着一直拧着眉毛的王亚樵。
    这幅绣品正是当年赵德要求许茹宝,强迫孟水芸用林家绣法刺绣出的隐藏了大量交通线的地图,一幅标明了日本间谍组织建立的武器库,弹药库,油料库,秘密监狱等的绝密军事情报。
    “没有想到赵德竟然也是一个高级的日本间谍,潜伏的太深了,从此人身上,我们可知在中国的大地上潜伏了多少日本间谍,日本帝国谋划了多久,可知中日必然之间必然有着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侵占东北,攻击上海,绝不是战争的结束,而是战争的序幕。”王亚樵说道。
    一直没有言语的山本裕太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赵德就是日本间谍组织的最高统帅,因为华东区间谍,大部分人的资料我都见过,也研究过。而唯独没有赵德。他的年龄和家族,和传说中的最高统帅非常接近。
    如果他真的就是最高统帅伯父,我们真的是难以接近他,并击杀他。”
    坐在王亚樵对面的孟水芸道“虎子哥,你没有猜错,赵德正是残杀迫害郝兆飞的幕后真凶,赵德正是日本间谍最高统帅。”
    众人惊诧的望着孟水芸。
    孟水芸泪眼蒙胧地说道“郝兆飞临终前曾一遍遍的用口形告诉我一件事情,但我始终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现在我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一个名字——赵德。”
    众人难过的看着这幅绣品。
    王亚樵道“于凤凰将伪装成养猪场的油料库引爆,已经引起日本间谍组织的警觉,这幅绣品上的所指示出的众多弹药库,武器库,油料库等必然将在近日里改变位置,并加强戒备。我们必须尽快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在敌人转移和改变弹药库,武器库,油料库前,突袭成功,尽最大的可能销毁这些秘密的弹药库,武器库,给敌人以沉重打击。”
    几个年轻人神情紧张地走了进来,年轻人正是金九、安昌浩,尹奉吉,三名来自朝鲜的抗日志士。
    金九附在王亚樵的耳畔秘语着。
    王亚樵严肃地点了点头,道“日军司令白川义则大将,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植田谦吉中将师团长等人的双手粘满了中国和朝鲜两国人民的鲜血,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无论要谋刺多少次,我王亚樵都要在今年将三人彻底击杀。”
    三人重重的点了点头。
    王亚樵带着暗杀团开始计划倾尽一切力量暗杀日军司令白川义则大将、日本驻华公使重光葵,植田谦吉中将师团长等人,更派出众多精干力量刺探有关“伯父赵德”的情报,力求能一击毙命。
    ……
    林家祠堂。
    如水的月光下,十个丫鬟婆子挎着沉重的篮子行走在梧桐树下,十人走进祠堂一旁的角门,穿过苏婉容当年居住过的熔岩洞,穿过长长的,曲折的地下通道。
    众人来到戒备森严的地下宝藏的入口。
    百多个荷枪实弹的汉子神情肃穆地站立在大铁门的外面。
    十名丫鬟婆子站立在铁门处。不多时,大铁门朝一旁滑动去。林永蝶站在铁栅栏的位置朝十名丫鬟婆子点了点头,道“拿过来吧。”
    丫鬟婆子们走到铁栅栏的位置,将十个沉重的篮子顺着栅栏递送进去,又将盛装了脏衣和裤子的包袱拿了出来。
    丫鬟婆子们恭顺地弯腰退了回来,大铁门重新关闭了。丫鬟婆子们抱着包袱,按照原路走回。
    偌大的秘密宝库里,两百名技术精湛的绣娘正坐在一个个绷架前,俯身,全神贯注地绣制,绣制着精彩绝伦的图案。每人面前是一幅价值连城的刺绣瑰宝。
    孟水芸缓步行走着,仔细地看着每个绣娘正在绣制的绣品,不时地停下脚步,认真地分析和指导。
    宗若莉捧着一叠资料走了过来,道“董事长,关于绣品做旧技术以及绣品赝品制作技术,我们已经初步试验成功。”
    孟水芸将资料捧起,仔细地翻阅着。
    “加大试验力度,力求将做旧技术的成功率提高到百分之九十,让任何古董鉴定专家无法分辨出这些绣品是赝品。”
    “任何古董鉴定专家?这,这太难了。”宗若莉道。
    “是的,难度非常大,但我们需要,需要这项技术。迫切需要。”孟水芸道。
    “好吧,我再让试验员们再次试验。”宗若莉道。
    林永蝶站在入口处,高声道“宵夜送来了,大家休息一下,来吃些宵夜再继续吧。”
    绣娘们一言不发,依旧全神贯注地刺绣着。
    孟水芸望着众人,道“诸位姐妹停下手中的活计,都来吃些宵夜。虽然我们要抓紧时间,力争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宝库里的全部绣品丝毫不差的,以假乱真的绣制出来。但人是铁,饭是钢,要想完成这艰巨的任务,诸位就要保证身体健康。否则如何能将这项艰巨的任务完成呢?”
    听了孟水芸的话,两百名绣娘只好停了手中的针线,纷纷起身走到存放宝藏的石洞右侧的一个石洞中,这处隐藏的石洞就是众人起居的地方。
    拿起林永蝶等人摆放在桌子上的宵夜小点,每个绣娘边吃边在脑海中思考着如何刺绣才能最大限度的以假乱真。
    安容海带着工人们和部分绣娘正以百倍的努力恢复被日军轰炸机摧毁的厂房和库房,带着众人加紧将塌了的办公楼重新建造起来。
    张宏远带着云水百姓们清理着战争垃圾,重建云水古镇的秩序。
    西塘镇重新选了新任镇长,新任镇长带领西塘百姓每日前往锦云绣坊,帮助工人们恢复厂区。
    爱国绝不是口头说说,更不是蛮干,要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胜利。为了保护苏绣这门艺术,为了保存基业百年的林家绣品公司,更为了不让有太多人牺牲,孟水芸在思考着,思考着如何能保护住与苏绣有关的一切。
    ……
    广州越秀。
    “给我,这是我的,不要跟我抢——”
    “我不要吃这个,这个不好吃。”
    几个孩子厮打在一起。
    “住手——”一人大喝道。
    孩子们惊惧地望着身着长袍的男子,男子正是许茹旗,跟随在许茹旗身后的是许明嵩。
    几个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纷纷跑到一个个身穿华丽锦缎旗袍的女子的怀里。
    许茹旗弯腰将被几个孩子撕烂的玩具和被一个孩子丢弃在地上的饼干拣了起来,浑身颤抖的他愤怒地看着孩子们,大声道“你们知道每一粒米来得是多么不容易吗?你们如此糟蹋东西,终究有一日是要饿肚子的。上天给人的福禄是有定数的,糟蹋的越多,以后就会受苦受穷。”
    一个搂抱着低声哭泣的孩子的女人难过地说道“茹旗,大姐和姐夫的死,我们都很难过,他们只是孩子,你缘何要将怒火发泄到他们身上?虽然我们离开了云水,但大姐在生前也给了我们许多钱财,即使每日都挥霍,也足以我们过上几辈子。他们可都是你的亲生孩子,你怎么忍心这样斥责他们?”
    许茹旗愤怒地手指女人,大声道“陶娥,你怎么还不明白,这是一个乱世,不要以为广州就是安全的,不要以为某一天,我们逃到香港或南洋就是安全的。我告诉你们,日本人的野心绝不是东三省,他们要的是整个中国,整个东亚,他们的野心有多大,你们是无法想像的。”
    一个女人道“茹旗,你想多了,日本只不过是一个弹丸岛国,又如何能侵略整个中国呢?”
    眼泪从许茹旗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战争早晚有一天会到广州,遍及中国。现在的钱财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本,战争只会使米价大涨,只会使纸币贬值,使物质匮乏,也许有一日,我们拿着钱财也买不到可以救命的物质。也许有一日,我们要逃难到南洋,逃难到美国,也许全部钱财也买不到一张船票。
    人要惜福,要珍惜你现在所拥有的,不要失去才知悔恨。”
    许茹旗突然彻底崩溃,抱着头,像一个孩子一般大哭起来。
    站在许茹旗身后的许明嵩一言不发,许茹宝的死讯令他一夜之间彻底老了,彻底颓然了。
    萧飒之气弥漫在这座花园洋楼的场院里。
    突然,几声清脆的甜甜的声音响起。
    “舅爷爷,舅爷爷——”
    许茹旗和许明嵩两人朝花园洋楼的院门外望去,两个孩子正飞快地朝两人飞跑而来。
    “若霖——欣然——欣然——”许茹旗和许明嵩两人激动地蹲下身子,张开怀抱。
    郝若霖扑进许明嵩的怀里,大哭道“大表舅爷爷——”
    “舅爷爷——”郝欣然搂抱住许茹旗的脖子,哭泣道。
    “你们是跟谁来这里的?”许茹旗哽咽道。
    郝欣然转过身子,朝院门外喊道“哥哥,哥哥,二伯母,二伯母——”
    郝大为拉着孟水芸的手从大门外走了进来,跟随在众人身后的是几名保镖,保镖人人手中提着一个皮箱子。
    许茹旗和许明嵩惊诧地站了起来,两人的家眷们人人惊诧地望和突然到来的孟水芸。
    “您,您怎么,怎么来?”许明嵩胆战心惊地问道。
    孟水芸缓步走到许明嵩的面前,道“我来看望一下我的二姨娘的亲人,我来看望一下我的远房亲戚,难道不可以吗?”
    “远房亲戚?”眼泪在许明嵩的眼眸中滚动。
    许茹旗难过地抬起袖子,连连抹着眼泪。
    孟水芸道“为了你的姐姐,为了许家的后代,请您振作,无论是许家,亦或是林家,总之,我们需要你们,需要你们承担起一个苏绣人该承担的责任——”
    许茹旗和许明嵩立即明白过来,孟水芸此行必然有深意。
    三人朝书房走去。
    为了更好的保护苏绣这门艺术,为了避免战争给林家绣品公司造成更大的损失,孟水芸将一部分资金转移到广州,转移到许茹旗的名下,请求许明嵩协助许茹旗在广州建立苏绣的产业链条,并寻找机会向香港和南洋拓展。
    林家绣品公司总部将在资金,人力,物力上全面支持广州苏绣产业的建立。广州苏州产业的董事长直接为许茹旗。
    “您不怕我侵吞了一切?”许茹旗哽咽道。
    孟水芸认真地说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林许两家早已经化为一体,哪里还有侵吞一说?我们都在完成那些先行者的遗愿。”
    许茹旗和许明嵩两人无语哽咽。
    为避免战争的火焰,为避免日本间谍组织伤害到三个孩子,孟水芸将郝大为,郝欣然,郝若霖三个孩子留在广州。
    大爱无疆,大义中华。
    任何卑微渺小的人在民族大义面前,都会变得勇猛无比,这就是我们这个民族的精神,一个大大的用鲜血书写的“人”字。
    ……
    1932年3月初,由于日军偷袭浏河登陆,中国军队被迫退守第二道防线。3月3日,日军司令官根据其参谋总长的电示,发表停战声明。同日,国联决议中日双方下令停战。24日,在英领署举行正式停战会议。
    中国代表为外交部次长郭泰祺、军事代表戴戟、黄强等七人,日本代表为驻中国公使重光葵、军事代表植田、田代等九人。英、美、法等公使和武官也列席了会议。谈判中双方争论之点颇多,而在日军撤退时间、地点问题上尤为激烈。
    1932年5月5日,中日停战协议在上海签订。
    ……
    淞沪停战,日本外相重光葵到上海,决定于“天长节”(日本天皇生日)在虹口公园开“中日淞沪战争胜利庆祝大会”。
    侵犯中国,又在中国国土庆祝胜利,这是莫大的国家耻辱,民族耻辱。上海爱国军民无比愤慨,当时行政院副院长兼京沪卫戍总司令陈铭枢怀愤密至上海,约蔡廷锴、蒋光鼐等十九路军将领和王亚樵密议对策。决议捣毁“庆祝大会”,洗雪国耻。
    但距“天长节”仅十数天,时间紧迫,日本特务又活动频繁,且日寇规定只准朝鲜人、台湾人参加,大陆中国人不准入内,困难重重。
    王亚樵即命其弟王述樵密约朝鲜革命党人金九在静安寺路沧州饭店密议,决定用定时炸弹放在台肚轰炸。
    安昌浩旋于霞飞路宝康里40号寓所与其党人尹奉吉、金九、安昌浩等设计轰炸庆祝大会。尹奉吉临危授命,抱必死之心前往行刺白川义则。
    在行刺之前,尹奉吉手持手枪和炸弹、胸挂誓词,在韩国国旗下宣誓,誓词上写道:余谨宣誓,为韩人爱国团团员,诛戮刻正侵犯中国之仇人军事领袖,以期还我祖国之独立与自由。
    1932年4月29日,尹奉吉穿日本服装,一手提热水瓶,一手携茶杯,顺利进入会场,将装有定时炸弹的热水瓶放在台下,坐旁看望。
    白川义则、重光葵等10余名日酋登台,定时炸弹爆炸,威力颇大,连台带人轰至半空,尹奉吉恐怕定时炸弹威力不够,又将手榴弹扔上高台,炸死白川义则、炸伤重光葵,摔死日租界商会会长岗村洋勇,日酋共死伤13人。
    “庆祝大会”被捣毁,各报连篇累牍刊载,上海数百万军民奔走相告,雪了国耻。而尹奉吉也被日军当场抓获,并被押往日本,于1932年12月19日被日寇杀害,时年24岁。1945年日本战败,尹奉吉义士的遗骨被迎回韩国安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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