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街尽头忽的人头攒动, 呼喝与谩骂声由远至近的传来。
“唉哟,赵郎,快过来点。”
吴大娘连忙伸出长?手,麻利的将赵衣扯至街道两旁。
“大娘……这是怎么了?”
“你一直在山上, 想必有所不知啊。”
吴大娘指着街道上:“前几天,我们这儿啊,出了个纵火犯!”
“你瞧瞧,就是他。”
杜叶转回身去,之间挤挤挨挨的人潮正?中?央, 有一个畏缩, 衣着破烂的女子?正?在游街。
“这贼烧了隔壁北街, 害得好几家人也伤的不清!”
他怔了一下:“纵火?”
“对。”
吴大娘弯下腰在自?己的摊位上摸寻了半晌,不由得有些懊恼:“唉, 便宜这厮了,倒是没什么好扔的。”
她随后无意间抬起头,却?见赵衣转过身去,望向?人潮汹涌的人群。
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像雨点一样?砸在那个毛贼的身上。
他凝望人群,眼底映出了民众眼底的憎恶和悲伤。
“三年前,沛城战乱那场大火之后,大家日子?本就不大好过。”
大娘愤怨:“先皇在位那三年阿,本来都慢慢好转了。
“如今又?来这一遭,怕是北街的那几家人又?得再苦上许久。”
“……战乱。”
杜叶站在街边上,轻喃。
他低下头,忽的有些不敢转过去看身后慈祥热情的老人。
愤怒咆哮的民众接二连三的掠过他,紧攥着手里的东西,朝犯人用力砸了过去。
“纵火贼!!”
“啪——”
下一瞬,他忽的觉察头上微疼,紧接着一阵发凉。
“啊呀!赵郎!”
吴大娘惊呼着,赶紧将赵衣又?往后扯:
“你离他们太近了……唉哟!哪个不长?眼的手那么臭!”
杜叶怔怔的看着面前人潮翻涌。
蛋壳从他被濡湿的发间坠落,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响。
无数陌生的影子?在街上穿行而过,然后他看到了一双有些陌生又?熟悉的眼睛。
是那个已然出落成翩翩少年,聪明?又?剔透的小轩。
众人都在追着纵火的贼人,唯有一身白衣的小轩笑意盈盈与他相望,掌心空空。
赵衣瞳孔骤缩,心底惧意陡生,不由得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下意识就抚上自?己的下颌。
可那一张薄薄的虚假皮面并未被揭开。
而抬头再往人群中?看去,却?并无那个熟悉的人影。
好似一切只?是他心底生出的幻觉。
“赵郎!”
赵衣被耳畔这一声吓得回过神,当即转头:
“……吴大娘。”
“来!擦擦!”
他有点魂不守舍的望向?吴大娘的手心。
那儿摊着一条毛绒干净的好帕子?。
老人眼底满是热情与善意,捏帕子?的那只?手满是皱褶,饱经风霜。
他静默了片刻,忽的鼻子?一酸,半晌都未能出声。
“……谢谢大娘。”
他哑声,手轻颤着接过那条帕子?。
月明?星稀,秋虫鸣叫。
他提着包裹,一言不发的一步步往山上走,眼底空若无物,好似心魂也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怎的回来这般晚?”
听见声音,他方才寻回些意识,抬头循着声音望去。
连灵盘腿坐在高高的岩石上,石下野草丛生。
她披着云灰色的外氅,正?轻轻打着呵气?。
赵衣看了她半晌,整颗心都一点点定下来,眉眼微松,温声回她:“多采办了些东西,走的比较远。”
“哦?你买了些什么?”
连灵微微抬起下巴,颇为好奇的望向?他手中?的包裹。
赵衣闻言,缓缓提着包裹走近她。
近处一看,才发觉石头上还躺着一个阖目而眠的连夏。
白嫩的指尖绕着朱红的细绳,顺着红绳往下看去,便是简陋陶罐,促织轻鸣。
“大人在和小公子?玩促织?”
他掩住眼底心事重重,一边随口?问。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挺喜欢,过几天我还准备带他也去促织会看看。”
连灵托腮,眼看着赵衣从包裹里掏出硕大一个瓜,登时高兴的叫起来:
“可以啊赵衣!这时节还能找到这么好的瓜!”
“我还买了些吴大娘的桂花糕。”
他见连灵高兴,心底也不由得舒缓了些,当即又?将油纸袋子?拿出来:
“大人可要现在就吃?”
“不了,你下山前留在厨房的菜可不少,我与连夏都着撑了。”
连灵说完,很?快从石头上跳下来,复又?把睡着的连夏也背在背上,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走吧,陪这孩子?等你等到现在,现在也该回去了。”
赵衣安静的跟在她的身后。
她的外氅被月光照耀的皎洁,落在他眼底,就好似一盏发散着微光的灯。
他循着灯去,便寻得到慰藉。
“对了赵衣,今天有客人在此过夜,一会儿你帮他收拾下客房。”
杜叶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