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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谢府的下人干起活儿来都十分勤勉,石桥上干净得跟被舔过似的,连粒灰都找不见,更别说捞人的东西了。
    “你、我……”清清急了,“你想想办法呀!”
    谢铎狡猾地眯起了眼睛,问了她一个很早就想要问的问题:“你不是会水吗?”
    “可是我……”清清原本想说的是:可是我现在病了,不能下水救人。话都转到嘴边了,又给咽了回去。
    因她想起一件旧事来。
    -
    清清和谢铎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淮阳郡的一艘大船上——父亲带他们一家回祖籍参加宗亲长辈的葬礼,谢铎一家也在。
    那会儿她刚十来岁,皮得要命,哥哥姐姐又宠她,她就成天拿着个小弹弓跟在一群大孩子身后,喊打喊杀的,没个女孩儿的样子。
    谢铎比她大三岁,已有了如今阴鸷暴戾的影子,独来独往的,成日里拿鼻孔看人。
    清清的两个隔房的堂哥对他就有些不满,暗地里商量着说要治治他。两人在讨论计划的时候,刚好被清清给撞见了。
    为了不让清清说出去,二人不顾她的反对,把她拉进了搞事情团伙。
    两人具体计划是什么,清清已经忘了,只记得后来两个堂哥趁长辈们不注意,暗算了落单谢铎,将平日里狂妄桀骜、眼高于顶的少年推下了淮阳河。
    他们原本也是想要给谢铎一个教训,可没想到看似无所不能的谢铎根本不会水,直接被湍急的水流给冲到了下游去!
    清清当时就看俊秀苍白的少年被河水裹挟着越来越远,脑子一热,抢了堂哥们提前准备好的羊皮水囊就跳进了河里,在他们还呆愣的时候,拼命游到了谢铎身边。
    可她人小,重力不够,水流又急,竟跟谢铎一起被冲走了!
    幸好,淮阳河浅滩多,只那一段儿河道比较凶险,清清又抱着个羊皮水囊,一直浮在水面上,没有呛水。
    天色将暗未暗之际,清清两手并用,扯着谢铎一只胳膊,艰难地把他拖上了岸。
    两人不知道被河水卷到了哪里,谢铎已经晕过去了,清清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避风的山脚,搂着不知死活的谢铎等家里人来找。
    小姑娘原本天不怕地不怕,野的很,甚至还觉得很有成就感。
    可随着天色越来越暗,潮湿的衣服越来越冷,万籁俱静,孤独和紧张感渐渐如猛兽一般逼近,谢铎却突然开始发烧……
    她开始怕了!
    更让她害怕的是,她发现谢铎胳膊脱臼了,好像是被自己救他的时候给扯的。
    山风呼啸,清清听见谢铎说冷。
    少年沙哑而虚弱的声音,成了压倒清清的最后一根稻草,恐惧感袭上心头,清清第一次崩溃大哭起来,紧紧搂着谢铎,语无伦次地哄他,求他不要死。
    后来,父亲披星戴月地找到了他们,看着抱成一团的两人,直接黑了脸。回去以后,绝口不提这件事,连清清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来的。
    再后来,谢铎拎着木棍上门,当着无数宗族长辈的面儿,把那两个堂哥打得跟两颗王八蛋似的。两人躺了半年才完全康复,其中一个现在右脚还有点儿跛。
    再再后来,她听说谢铎一直在搞事情小团伙里的另一个女孩儿,吓得两个月没敢出门,生怕被谢铎逮到。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对谢铎这两个字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惧怕。
    所以,这会儿一听谢铎这样问,心里“咯噔”一下,幼时躲着不敢出门的憋闷和恐怖一股脑全涌了上来。
    “可是我……”清清话锋一转,“也不会水啊!”
    -
    谢铎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哦?我怎么记得你水性很好,小时候经常跟谢铉他们下水摸鱼。”
    谢铉就是那个被他打断了腿的隔房堂哥。
    清清下意识怂了,撒腿就跑:“不会就是不会!你还是快些把人给救上来吧,一会儿该病了……呀!你、你做什么呀!”
    ——她刚一转身,就觉得身体腾空,竟是被谢铎直接抱了起来!
    正往这边赶的白檀跟被雷劈了似的,呆在原地,茫然了瞬息,浑身僵硬地跑回了青樱和孙圆圆的身边。
    孙圆圆得意地冲青樱一扬下巴,青樱了然于心,捂着嘴轻笑。
    只白檀轻轻拍着心口,惊魂未定:“是我眼花了吗?我、我怎么瞧见那煞神把夫人抱起来了?”
    什么情况啊这是!
    清清也懵了,想要挣扎,又怕谢铎一个不高兴也把自己扔进河里,只能浑身僵硬地被谢铎打横抱着,呆如玉雕,连眼珠子都不敢乱瞟。
    小丫鬟都快哭晕过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打情骂俏!杀人诛心呐这是!
    赵心菀:别救我了——我应该在水底,不应该在水里。
    “真不会?”谢铎往桥边走了走,“我不信,要不——把你扔下去试试?”
    说着,作势将她往前送了送。
    “不要不要不要!”清清吓得闭紧眼睛,手脚并用地扒在谢铎身上,“我不会我真的不会,扔我下去我会淹死的!”
    她轻的很,谢铎顺势做出调整,抱小孩儿一样,双手稳稳捞着她的腰臀,由着她把腿盘在他腰上。
    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嘴上却说:“放开。说谎骗我就算了,还敢趁机占我便宜?”
    “不放。”清清搂得更紧,“不要扔我行不行,我冷,我病还没好呢。”说着,额头蹭蹭谢铎的颈窝,“你看看,好烫的呀。”
    谢铎:“哪里烫?”
    “就是烫啊,不信你摸摸嘛。”清清声音轻而软,“哎呀,我头好疼,好难受,我要晕倒了……”
    谢铎看着她拙劣的表演,嘴角笑意更盛,没再说话了。
    其实是烫的——紧贴着他颈侧的皮肤,温热、滑腻,一如年少狼狈失意之时,紧紧拥在他身后的怀抱,比细细山风更温柔,比漫天星空更炫目。
    此后,每一次四目相对时,他看似平静的呼吸,都是逐渐失控的破坏欲。
    “小骗子。”
    谢铎呢喃一句,就这么抱着清清缓步离开,往她的院子里去了。
    独留在石桥上的小丫鬟哭天抢地,声嘶力竭:“小姐啊!我苦命的小姐啊!”
    赵心菀:已经死了,不要喊了。
    第6章 小笨蛋
    清清把脸埋在谢铎胸口,想让谢铎把她放下来,但她心里紧张,脑袋也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圈在谢铎脖子上的手松了力道,盘在他腰间的腿也开始发颤,却清楚地感到谢铎把她往上颠了颠,担心她掉下来似的,衣料带来的轻微摩擦让她心惊肉跳,仿佛有灼热的烟从两个耳朵里往外喷。
    “好、好了……”清清想跑,“我想下来,自己走。”
    “你不是头疼、难受、快要晕倒了吗?”谢铎轻笑,“这么快就好了?”
    抗-争失败,清清不敢说话了。
    还好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不然可就太丢脸了。
    将清清放到床上,小姑娘忙不迭往床角缩,小刺猬是的,扯着被子把自己遮住,素色的锦被底下隆起一个圆圆的小包。
    孩子气十足的动作,引的谢铎轻笑,不禁想起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在旁人面前,小姑娘又野又皮,天不怕地不怕的,自己看她一眼,就能把她吓得不轻。
    成婚以后更是,对待旁人一向恩威并施,让人气得牙痒痒,偏又对她恨不起来。可到自己这儿,连句话都不敢说,虽然让人把他的生活照顾得井井有条,但谢铎能感觉得出来,她不爱自己,甚至格外怕他。
    他还不至于去为难别人,是以,也会刻意避开她,让她在谢家过得自在些。
    直到那一晚,她端来一碗下了药的汤……
    谢铎突然有些口渴,走到桌边倒水喝,还想着要不要给她倒一杯,回头一看,还在被子里躲着呢,便算了。
    不吓她。
    但是,有件事情他要问清楚。
    “你自己交代。”谢铎轻轻将茶杯放在桌上。
    就这么个细小的动静,被子里的鼓包却是一颤,好一会儿,才传来清清蚊子似的:“我、我的确推她了,但是,是那个丫鬟绊我在先!”
    谢铎一挑眉。
    “怎么说我也是谢家的主母呢,她一个小丫鬟,怎么可以做出这么胆大包天的行为?我、我自当给她些教训的呀。”清清鼓着勇气说道,“本也不是冲着赵姑娘去的……”
    声音渐弱,颇有些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心虚。
    她拿不准谢铎的意思,想着赵心菀是他师妹,两人许是有些感情在的,若说了她的坏话,谢铎不高兴怎么办?便没有说赵心菀一开始陷害她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自己确实把她给推下去了。
    “只有这些?”谢铎语气似是有些失望,说话速度放缓了些,听着怪叫人害怕的,仿佛她再不说实话,就要严刑逼-供了。
    清清破罐子破摔一般,把被子甩开,带着一股认命的颓然:“一开始是她自己要往湖里摔的,一边摔还一边抓我的手,让我不要推她。我几时要推她?那既然她这么想,我就成全她好啦!”
    “笨。”看着躺在床上生闷气的小笨蛋,“谁问你这些了。”
    “你不是要帮赵心菀讨回公道吗?”清清疑惑,“不是问这些,还能问什么?”
    谢铎单手支着下颌,斜斜望向她,语气比她的还疑惑几分:“我为何要帮赵心菀讨回公道?”
    清清:“……”她不是你师妹吗?!
    所以你们的感情根本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好?
    “况且,”谢铎说,“我既然把谢府交给你,就代表着,府内上下皆可任你施为——你便是谢府的公道,我如何讨给别人?”
    清清直接傻了。
    那她以后,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忐忑的心情被喜悦取代,面前似乎冒起了无数的粉红泡泡,将气氛渲染成一片静好。
    微凉的手背碰了碰烫热的脸颊,清清嘴角疯狂上扬,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那你还让我交代什么呀?”抱怨似的问了一句。
    落在谢铎耳里,似是在撒娇。
    谢铎知道这小笨蛋是无法领会他的问题了,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明明会水,为什么撒谎说不会?”
    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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