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心情很复杂,突然得知自己的孩子可能还存在于世,甚至还与自己相处了那么久,他期待这个可能是真的,又惧怕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
为了自己的孩子,他不会再逃避,这次一定要将事情问个清楚,找到当年的真相。
易归雪摇头,迟疑地想跟他搭话:“我……”
结果秋阑再次看向锦凤清,易归雪脸色扭曲了一瞬。
秋阑问:“八年前的春天,你去过雪族?”
锦凤清神经紧绷,闻言立马猜到他的意图,抬头道:“自然。”
秋阑算了算,若锦凤清说的是真话,那她差不多与自己同一时间和易归雪见过面,他此刻有一种异样的冷静,很平淡地问:“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易归雪。
锦凤清用手指一圈圈搅着粉色的纱衣,正准备随便编一个地方,突然意识到什么,扬声道:“难道我与忍冬的相爱过程也要一一告诉你不成?秋公子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秋阑一怔,喃喃出声:“你还叫他忍冬……”
若是真的相爱过,怎会连真名都不知道?
易归雪十九岁游历到秋家,还是个不成熟的半大少年,秋阑单调的世界里好不容易出现一抹不一样的色彩,生怕哪天醒来再也见不到易归雪,拼命哭闹着要问他名字,说若哪天他不见了还能通过名字去找他。
当时的易归雪还是个不成熟的半大少年,一下子就受不了秋阑的哭闹,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从那以后,秋阑都喊他归雪哥哥。
锦凤清听到秋阑的话心里一跳,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她居然忽略了这一点,雪王报的,居然是个假名字。
事已至此,锦凤清知晓,自己的谎话已经站不住脚,秋阑就是来坏她的好事的!
她隐晦地居高临下瞪了秋阑一眼,没关系,只要雪王信她就好。
想到这,锦凤清换了表情,委委屈屈凑到易归雪身边:“你若不待见我,不想遵守承诺就直说,我辛苦为你生下一个儿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必找人来如此折辱我?”
她以为雪王会看在这张宣纸,看在那个长命锁的面子上,为她说几句话,没想到雪王居然转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易归雪只是记不太清从前的事情,但他骨子里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雪王,他心里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最在意的,放在心坎上的人是谁,就算锦凤清说的话是真的,他也不会为锦凤清去惹秋阑不高兴。
他此时所有心思都系在那一人身上,用目光死死困住那人,惶惑而试探,只期待那人能给他一个回眸。
锦凤清瞬间感觉心凉了一大截,所有的算计全付诸东水,手死死捏着宣纸,将纸上面捏出几道褶皱。
秋阑此时已经没心情搭理锦凤清那些小九九了,他满心满眼都被易铮占据,易铮很可能是自己的孩子,不……也可能除了锦凤清外还另有其人,不过这个可能性已经足够让秋阑狂喜。
无论如何,这世上知道真相的人,恐怕只有一个易归雪,偏偏此时他记忆受损,阴差阳错让秋阑无法得知真相。
窗外突然传来两声“啾啾”的鸟叫。
秋阑眼前一亮,走向窗户,窗外,那只雪號还站在槐树上偏头梳理羽毛,看到秋阑在看它,高声又“啾啾”了几声,像只耀武扬威的公鸡。
秋阑猛地回头看易归雪,眼里充斥着希望的亮光,问:“你信她还是信我?”
易归雪得到他的目光,像雄鸟费尽心思求偶终于得到回应,连想都没想,就挺直脊梁,冷峻的神色都遮挡不住他眼里的灼热,一字一顿:“信你。”答案根本无需思考。
秋阑背对着窗外的阳光,轻柔地抚了抚自己的小腹,对易归雪笑笑,杏眼弯弯:“跟我来。”
易归雪抿着唇,沉浸在秋阑的笑容里,亦步亦趋地跟着秋阑走出屋子,走到院中,看着那瘦削的背影,他忍不住喊一句:“阿阑。”
秋阑歪头看他:“怎么了?”
易归雪不知怎么有点心慌,虽然这人在对自己笑,但眼里似乎没有自己,似乎……在意的不是自己。
明明是他先喊人,此时却一声不吭。
秋阑走到他身边主动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好声好气:“归雪哥哥,把那只鸟喊下来好不好?看看它身上的信。”
易归雪感受着那软软的手,反手捏紧些,默不作声地抬起另一条胳膊,雪號见状,扑扇着翅膀飞到他胳膊上,用黑豆眼看看他,又看看秋阑。
易归雪不愿意松开秋阑的手,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眷恋那软乎乎的温柔,他别扭地将手触到雪號脖子上,闭了闭眼睛,念道:“殿下病重不醒,请王上速归。”
秋阑听完前半句,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捏着易归雪的手发紧,等易归雪说完,他又有些慌地追问:“有没有说是什么病?严重么?”
易归雪摇头:“殿下……”他把这个词在嘴里滚了一圈,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就是易铮,我的儿子。”
秋阑听到那两个字,惶惶然看向他,迟钝地点头:“我们要快点回雪族,要快点……”
他自己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如此期待回雪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