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喧闹的夜晚，油腻的桌旁，坐着一对情侣。
“……你是不知道，上场的时候我好紧张，之前彩排明明不紧张的，下面坐满了人，还有公司的老总、国外的大领导都来了！我一看到这场面，当时腿就有点软！”
女孩儿絮絮叨叨说着，已经大学毕业一年的她，和高中比起来，也没多大变化，只是更加明艳动人。
今晚年会，她上台演小品，化了些淡妆，打扮也精致了些。即便如此，她及腰的长发还是用根带子束在腰间，像个巫女。
“……其实也还好，刚开始没多久，下面的人都被我们逗笑了，忽然就放松了……”
女孩儿长长吐了口气，吃了口烤肉，又咕噜咕噜灌了口酒，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埋怨了句：
“其实也还是紧张的……让你悄悄溜进去你不听！如果你在，我说不定就不会紧张了……”
说着说着，发现男朋友没说话，只是欲言又止地盯着她看，女孩儿忍不住喊了句：
“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那憨厚斯文的青年如梦初醒，他看着女孩儿，鬼使神差问了句：
“小竹，我们在一起几年了？”
“三年啊，怎么了？”小竹不假思索回道。
“嫁给我好不好？”
喧嚣的世界，忽然间安静下来，似乎所有的声音在刹那消失殆尽。
小竹愣愣地看着青年，这个一向憨厚不会说话的大男孩憋红了脸：
“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就是忽然想说的……
“你陪我来这么远的城市工作……
“我只是个山里出来的穷大学生，也不会说话，也木讷，我有时甚至觉得给不了你什么……可是，我想尽我的努力，让你幸福……这可能是一时冲动……”
说到这里，这个大男孩恍然了过来，他鼓起勇气，看着女孩儿，眼眸里全是温暖的笑容：
“这是一时冲动的想法，突然就想向你求婚了。没有戒指，没有计划，我也没车没房……就像当初一时冲动跟你告白一样……
“可是，爱情就是冲动和不理智的。如果什么都考虑清楚，活得太明白，那就不是爱情了。”
这段话说完，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小竹微微张着嘴，眼睛里泪花闪烁，就是没有回答。那青年等了半天，心里忐忑起来。
“还说什么不会说话，不是挺会哄小姑娘的嘛。”小竹猛地把泪花收回去，小声嘀咕道。
青年尴尬地哈哈哈笑了起来，自当是女孩儿避开了这个话题，他指着夜空的皎月，“可能是今晚月色太美……”
“好。”
青年张着嘴，心口猛地一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了句：“什么？”
“我愿意。”
小竹笑吟吟望着他，眼眸里全是温柔。
……
深夜，送完小竹后，青年独自往公寓走。
他脸上挂着让单身狗绝望的笑容，不断摩挲着戴在手上的啤酒罐的拉环。因为今天的冲动，没有准备戒指，只能用两枚易拉罐的拉环代替。
要比之前努力，努力，更努力了。
他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定，眼里充满了斗志和对生活的憧憬。
“小伙子。”
黑暗中，苍老的声音响起，随即走出一个脸上满是皱纹，看上去七八十岁的老人。
“老人家，您有什么事吗？”青年疑惑问道。
“能把你手上的戒指卖给我吗？”老人呵呵笑着。
不等青年反应过来，老人已经熟练地张嘴就是瞎话，“你们今晚的一切我都看见了，和我以前向我老伴求婚时一样……她已经离开很久了。”
老人的眼里追忆和痛苦之色，仿佛在那瞬间，老人周围的事物都变得极为悲伤，一切都笼罩在伤痛之中。青年心里忽然一疼，本能地就相信了老人的话。
“今晚的你们，让我想起了以前，只可惜，当初我的那枚拉环，早就找不到了……”老人叹息着絮叨。
这一声叹息，让青年陷入了无尽的悲伤，他像是看到了老人在无数个思念妻子的岁月里，一点点寻找过去的回忆，一点点拼凑，每每找到一点，便欣喜若狂。
“所以，能卖给我吗？”
青年脸上带着犹豫，他抚摸着拉环，露出挣扎之色，片刻后，他猛地拔下拉环，递给老人，轻声道：
“老人家，这个戒指送给你，不要钱。”
老头笑着接过拉环，递出一张卡，“放心，不会白拿你戒指的，这张卡的密码是1到6。”
“老人家，我真不要你的钱。戒指送给你还好说，如果小竹知道我卖了，那就……”
青年的话还未说完，老人已经消失了。
青年怔了怔，不可思议地左右张望，眼中充满了惊讶。他忽然察觉了什么，低头看去，那张银行卡不知何时已经在他的手中。
目送着青年慌慌张张三观毁尽地离开，老人才从黑暗中出现。
他身影一阵幻化，变成了红衣长发的男子模样。他的身旁，站着一位穿着风衣，脸型极为精致的女子。
那女子轻声道：
“什么感觉？”
徐听凝视着掌心的戒指，猛地一掷，银白的光划过天穹，点缀夜空，成为了一颗星辰。
他笑着摇摇头，
“没什么感觉。”
两人并肩走在无人的街道，都没有说话。原本只是半夜饿了，出来吃个烧烤，没想到还能遇到这档子事儿。伊在心里嘀咕了声：早知道就该点外卖的。
忽然间，徐听停下了脚步。
伊也停了下来，疑惑地望着他。
徐听笑了笑，手心一展，掌心里多了一根树枝。这树枝只是一小节，青翠欲滴，充满生命的气息，当树枝出现的刹那，空气变得极为清晰，周围的花草树木都在欢呼，连风都变得温柔了。
“那哥们说得挺有道理的，如果要考虑得明明白白，计划周全了，那就不是爱情了。”
“所以？”伊像是猜到了什么，心头不由狂跳起来，脸上挂着好看的红晕，像是天边的晚霞。
“这棵世界树的嫩枝，原本我是想找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间给你的……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徐听笑着晃了晃树枝，树枝骤然变成了一枚戒指，没有多华丽，没有多精致，看上去就是一枚普普通通的戒指。
“嫁给我好吗？”
今晚月色很美，风也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