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修白!”她脱口而出,“你住手,我有办法上去!”
和景修白并肩作战那么多次,她怎么会不知道在这种高空作战模式下,什么才是最有效的攻击方式?
景修白的浮冰和她一向很搭,她当然记得。
但是她同样记得,景修白这身靠实验得来的异能,并不是全无副作用,之前他一直在使用攻击性异能,现在临时转换成冰壁,一个弄不好,他会有爆体而亡的危险!
但他还是这样做了。
“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景修白小臂上肌肉绷起,声音嘶哑:“去吧!”
池芯咬了咬牙,不再浪费他辛苦支撑的时间,一转身跃上悬浮的冰壁,下一块也随之出现,每一块都正随着她的心意,准确无误地浮现在她的脚下。
这是多少次合作之后培养出来的默契,但凡换一个人,都可能会让池芯栽落,但是景修白绝对不会。
池芯胸中燃烧着熊熊的烈焰,一张张面孔在她心中浮现,她奔向巨龙遮天蔽日的身影,如同渎神者对不公的神明发出愤怒的嘶嚎。
“所有自诩为神的家伙,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去死吧!”
有了景修白的配合,池芯如虎添翼,高空作战下唯一的弊端也被削平,加上丝毫不亚于巨龙的力量,几下就打得他节节败退。
可是渐渐地,池芯反而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觉得拉斐尔的能力应该不仅限于此,起码不应该被她压着打的同时,还没有任何焦躁和急迫。
他的躲闪是从容的,甚至眼神也……眼神!
池芯神色一怔,立刻暗道一声不好!
拉斐尔硕大的兽瞳中,赫然浮现出一丝精光,虽然在这张狰狞的龙脸上看不出笑容,但是那种阴谋得逞和志在必得的神色,池芯看得清清楚楚。
“你被束缚了,池芯,人类的思维限制了你,我不怪你的短浅和固执,现在,回到真实的自己吧。”
巨龙说着,肥硕的尾巴狠狠抽向池芯的腰侧。
池芯下意识地扭身躲闪,然而随即,巨龙大爪一伸,高高举起,位置正好是池芯躲闪的头顶。
池芯抬头一看,一片细小的,不知名的碎末在他掌中洒落下来,纷纷扬扬,根本无从躲闪。
“我知道你很强,池芯,这是我苦想多日,专门为你设计出来的陷阱。”拉斐尔的声音里乍然充满了狂热和兴奋,“我终于,终于要达成了……”
达成……什么?
池芯知道自己中计了,一直以来单纯靠力量碾压的强悍,让她忽略了对方也是会使用诡计的。
稳住。她一边告诉自己,一边保持冷静,感受身体的变化。
那些细碎的粉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它们沾染到了皮肤上,连痕迹都没有留下,立刻隐没不见。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会觉得它们消失了。
但是池芯对自己身体的掌控程度已臻登峰造极,那种强烈的异物感在皮肤底下流窜,让她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池芯冷静地问。
拉斐尔龙口一张:“我在帮你,也在帮我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
她忍受着体内的异样,在巨龙诡异的目光中,她身下所踩的冰壁倏然降落。
原来是景修白意识到了上方情况有变,他当机立断,先让池芯回到相对更安全的地面。
然而在降落的过程中,那些渗入体内的粉末已经开始发挥效力。
池芯半跪在了冰壁上。
她的大脑开始发出尖锐的警鸣,似乎在全力抵抗外来的侵略者,剧烈的疼痛从深处蔓延,足以将一般人的精神撕裂。
但她能感觉到,她的意识始终保持着清晰,但是从视野的边界,却有一层白雾在缓缓蔓延,逐渐向中间迸发。
与此同时,她的五感也在丧失。
当眼前大雾弥漫,陷入一片纯粹的洁白之后,她耳畔的声音也随之消失了。
景修白撕心裂肺的呼喊也霎时湮灭。
池芯眨眨眼。
她感受不到自己在下落,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除了意识,她甚至看不见自己的身体。
她仿佛化成了雾,化成了风,化成了空气,随意地存在于这虚无的世界里。
这是哪?拉斐尔意有所指的话究竟是什么?
她……还能回去吗?
正茫然之际,一道声音响起,飘渺地弥漫开来。
“孩子。”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中浮现,池芯滞了滞,难以抑制从心底涌出的熟悉和亲切感。
“你是谁?”
池芯的声音传了出来,虽然她根本没有感受到嘴的嚅动。
那道声音沉默了一下:“来到这个世界一段时间,连我的声音都忘了吗?”
池芯又是一怔,随即不可置信的欣喜和惊恐在心口炸开。
“父……亲?”她轻声喃喃。
就在这声父亲叫出口的瞬间,她倏然有了实体的感觉,并且整个由于重力开始下落。
池芯一惊,马上调整姿势,在分不清天与地的空间中,双臂抱头将自己蜷缩起来,形成最能保护自己的姿势。
然而她并没有被摔,而是落入一片柔软洁白的地方,像云朵一样,托起了她下落的身体。
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向她伸了过来。
池芯怔怔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顺着这只手向上望去。无尽的白色中,父亲儒雅熟悉的脸庞,成为这片空间中唯一的颜色。
见她不知道起身,池父没说什么,只是如同扶起小时候跌倒的她一样,将她扶了起来,还意思意思地拍了拍她膝盖上的土。
池芯的两只眼睛全都紧紧地黏在池父脸上。
池父仍然和池芯离开自己的世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一身黑色的西装,银发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眼神深邃而明亮,说不出老还是年轻,但是气质一绝。
“爸……爸?”池芯叫出这个更加亲密的称呼,在这个世界上走南闯北,杀巨兽砍丧尸无所不能的战神,眼眶突兀地湿润起来,“爸爸。”
“好孩子。”池父深深地看着她,在听到她的称呼之后,脸上皱纹的纹路似乎都加深了一些,眼神中有着一丝隐藏不住的愧疚。
“爸爸,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池芯吸了吸鼻子,语调不自觉有些柔软,“我……不会在做梦吧?”
她虽然极力用平稳的语调说话,但细看之下,会发现她的双手有几分颤抖。
“这不是梦,芯芯。”池父沉声说,“现在你的身体仍然在a基地的战场上,只是意识被我带了过来。”
他本来以为池芯会立刻着急地追问这是怎么回事,毕竟她从小就是那么娇气地依赖着他,凡是能让他给出答案的,她都要问个清楚。
但是这次,他清楚地看到,他那个娇生惯养的女儿,在听到他这么说之后,不但没有露出任何孺慕,反而眼睛眯了眯,一丝警惕流露了出来。
他看着池芯后退一步,再次望过来的眼神,已然没有了之前的脆弱和依赖,反而如一柄出鞘的刀锋,凛冽清明。
“这是你的新游戏么,拉斐尔?”池芯说,“如果你更喜欢这种地方做葬身之地,那我也可以满足你。”
说着,她眼神微微变了变,又立刻恢复成了冷酷的模样。
池父张了张口,眼中有无限复杂的神色,最终他轻声叹了口气:“芯芯,这里不是现实,你的空间没有被带进来,不用试了。”
池芯脸色分毫未变:“那我倒要佩服一下你,只凭身体的力量也敢和我硬拼。”
池父终于忍不住,他一挥手,周围瞬间浮现出几颗透明的气泡,每一个气泡里面,都有着一段画面。
刚刚学会走路的池芯一下子扑到池父的怀里。
上中学的池芯扎着青涩的马尾,坐在钢琴前和母亲学曲子,脖颈如天鹅般美好。
要上大学的池芯正在登上飞机,转身对父母灿烂地微笑挥手。
一幕又一幕,都是池芯深深藏在内心深处,吝惜于和任何人分享的珍贵记忆。
池芯鼻尖动了动,她死死盯着这些气泡,像是要把它们瞪破。
“我真的是爸爸。”池父轻声说,“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时候到了……芯芯,我应该向你道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将你卷入这场争斗里来,但你是我的女儿,我没有办法。”
池芯浑身僵硬,一字不答。
池父顿了顿,继续说:“我曾经以为,只要我还在,这些事就不会找上你,但我想错了,你的天赋远远比我想象中要大,我拼尽全力隐藏你,却还是被它们发现了,我这才不得不……”
“我小时候第一次打吊瓶,哭着不肯打,你用什么哄的我?”池芯突然开口。
池父愣了愣:“我的一截头发。”
池芯微颤地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她重新睁开,看向池父的眼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防备。
“所以,你真的是爸爸,对么?”
“哎,芯芯。”池父双眼也有些湿润,得到了她的承认,竟然让他险些破防。
池芯在原地走了几圈,刻意回避了池父的视线,直到确保能平稳地说话,她才再度抬起头:“你继续说吧,爸爸,我有很多疑问。”
池父望着她,露出心疼和愧疚交替的复杂神色:“芯芯,你长大了。”
“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叙旧,战场上的情况很危险。”池芯握住池父的双手,认真地凝视他的眼睛,“那个世界,那些人,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我一直以为的电影,是么?”
在她微不可察的紧张中,池父缓缓地点了下头。
池芯就像放下了心口的重担,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个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一样真实。”池父说,“我知道你着急,让我简单地和你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池父是创世神一族,这个种族数量及其稀少,除了他之外,仅剩下另一个同族,他们两个要负责维护众多世界的运转,这个末世世界是其中之一。
而在虚无之中,有另一种名为暗的生物靠汲取世界根基的养分存活,它们无处不在,却又没有形体,只能依附于每个世界的居民身上。
当他们得逞,就会有一个世界陨落,陷入荒芜。
池父原本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却爱上了池芯的母亲,他为了和她在一起,隐瞒身份,藏于银河系中,只在借口出差的日子,快速前往其他世界祛除暗影,然后再回来继续当他的好丈夫好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