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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令在井底刚贴好最后一个方位符,两个鬼就出被逼了出来,直接冲着崇令开打起来,崇令嫌腰间的绳子碍事,解了下来。
    其中一个鬼被崇令几下就定到一边,可最后出来的那个,却是避开了崇令的几张符,动作灵活迅速,每次朝着崇令攻击也是利落狠辣。
    崇令在攻击与闪躲之间打量那个鬼,短发青衫,看着不像近代的鬼,至少死了两百年了。
    而且这个鬼身上没有金光笼罩,反而周身带着黑气,这是生前死后种下的孽的痕迹。
    寺院的井下藏着的竟然是个恶鬼。
    崇令不禁在心底把老和尚骂了个遍,天天夜里给寺院铁门上障眼法也要护着一群鬼,竟然还护出这么个玩意儿来,不是吹能看前世算今生百年之后成神仙吗,连个两百年的鬼都丢井里放任强大。
    那个鬼对符篆很是熟悉,甚至借用崇令丢出来的符直接扬到空中,将崇令下来时用到的绳拦在中间烧断。
    崇令看了眼掉下来的半截绳子,目光沉沉。
    那只鬼发出奇怪的说话声,“小道士,谁给你的胆子跑下来的,今天你就留在井底,像他们一样陪着我啊。”
    他的手指着角落里团成一团的两个鬼,一边说一边怪笑,声音尖锐刺耳。
    头顶井口处老和尚还在劝他快上去,老和尚念经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崇令不耐烦地揉了揉耳朵,冲上面吼了声,“别吵了,老子上不去。”
    面前的鬼笑得更开心了,伸手就朝着崇令的胸口抓去。
    他的目的是自己跳动的心脏。
    崇令避开他的攻击,一闪身到他身后,抬手一张符贴在他后颈。
    那只鬼修为不低,对这种符只在接触的时候颤了颤,又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崇令有点后悔没把谭晟的桃木剑背上了,一个符文得画半天,有的他还特别用小鬼怪加持,每丢出去一张他都心疼一次。
    井底空间太小,转来转去让人头晕,时不时还会踢到那两个被丢在一边的小鬼,引得一阵哀嚎。
    崇令身上的符带得不多,尽量省着花,等发现这些符对他没有致命伤害后,他已然连符都不想掏了,干脆直接跟鬼赤手空拳打了起来。
    每次直接触碰到鬼的胸膛,他都画上一笔,待十几分钟过去,崇令画上最后一笔,那只鬼动作微顿,瞳孔瞪大,魂魄摇摆了几下,钻进井壁里消失不见。
    崇令皱眉,以他身体为布画符都没能直接将他魂魄打散,只是重伤他,这鬼的修为何止两百年。
    他还在凝眉思考,一只鬼滚到他的脚边,崇令烦躁地把他踢开。
    井口处又传来老和尚的呼唤声,崇令抬头看向那碗口大的光,喊道:“商瀛。”
    下一秒,商瀛从井沿消失,到了他的身边。
    井底小之又小的地方,商瀛突然出现,正好贴在崇令的后背。
    崇令让开一步,转身背靠井壁的石头,与他相对,才发现商瀛好像比他高半个头,他得抬眼看他。
    “终于想起我了。”商瀛低声说。
    崇令问他,“你修为多少年?”
    商瀛愣了一下,眨眨眼,没回答。
    崇令问:“这也不能问?天道管这么宽?”
    商瀛轻轻摇头,格外坦诚,“不是,我没数过。”
    那就是不短了。
    崇令眼角微垂,视线落在脚边的土地上,心底默默算着。
    这鬼死亡距今大概两百年,魂魄里却藏着至少四五百年的修为,让人费解。
    “如果你只当了八百年的鬼,怎样能有一千年的修为?”崇令把问题抛向商瀛。
    总归商瀛是个现成的鬼,术业有专攻,不问白不问。
    商瀛想也没想,“吃了别的有修为的鬼。”
    崇令:“这么简单?那我死了也要吃几个鬼壮壮胆。”
    商瀛朝他靠近两步,崇令看他脸色不对,不由向后退,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抵在了石壁上,无路可退。
    商瀛一字一句道:“你要把他们的魂魄抓住,慢慢撕开,趁他们手脚还在抽动的时候,吞入腹中,这样才足够新鲜,你还要吃?”
    崇令听着就有些反胃,摆摆手,“不吃了不吃了,下不去嘴。”
    商瀛没再说话,崇令脑袋里各种念头闪过,突然卡壳。
    他犹豫了两秒,试探问:“你之前说以前吃香灰蜡烛,现在随便,随便是什么?”
    商瀛“嗯”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我不吃鬼。”
    崇令也觉得自己想多了,松垮下肩膀,“你形容地太细致,让我觉得你亲身经历过。”
    “吃鬼是孽,吃多了浑身都是黑气,带着臭味,影响美观。”商瀛语气难得多了些无可奈何,“你也是个通阴阳的人,有点常识行吗?”
    崇令将商瀛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吸了吸鼻子,很干净,没异味。
    没有常识的崇令放下戒备心,看向被他踹开的鬼,一手一个提起来,想起腰间系着的绳子已经被符火从中间烧断。
    他抬头,看见半截绳子在井中央摇摆。
    哦,上不去了。
    他目光落在商瀛身上,“你既然都下来了,顺便把我捞上去吧。”
    商瀛也看到他脚边那截断了的绳子。
    崇令把两个鬼丢他面前,“债主,还你两个鬼。”
    商瀛被两个小鬼砸到了小腿,不自觉退后半步,低头看了看这两个鼻青脸肿的鬼,一时之间有些瞧不上。
    崇令见他没动,虽不知道他要鬼用来做什么,但想起他抢画里女鬼那个架势,估摸着他更偏爱有点孽债在身的鬼。
    “虽然看起来是寒碜了点,但是押他们去地府往生也是功德一件,打个五折,俩鬼算还了一个的债,怎么样?”崇令把半截绳子团成个圆,垫在屁股下坐上,背靠石壁仰头跟他讨价还价。
    崇令那么扣扣搜搜的人竟然能说出打五折的话。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商瀛也算是看出来了,崇令是想把这两个鬼带走,又因为自己都没法上去,急于脱手,才能这么大方。
    商瀛也不点破他,反正这两个鬼在井里住了三五年都没去地府报道,带回去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那你呢?”商瀛问他。
    崇令抬头,满不在乎道:“上面那个老和尚比我着急。”
    商瀛点点头,带着两个鬼消失在崇令面前,刚刚还挺拥挤的井底这么眨眼的功夫就空荡下来,崇令抱膝坐在原地没动,那个被自己打跑了的鬼也没再出现,耳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崇令听见上面有人在喊自己,是那个扫地僧,他丢下来一截救生绳,另一头也不知系在哪里。
    崇令依然没动,任上面的人喊破嗓子,他都没搭理。
    崇令伸手捏着垂到自己面前的救生绳把玩,他不信寺里的那两个僧人,从这井里出现那个周身黑气的鬼时,他就觉得这寺里的和尚多少有点问题。
    他在等什么呢?好像是在等商瀛回来。
    也不知道谁给他的信心,他似乎打心底里觉得商瀛等会还会出现,意识到自己这时候竟然依赖人的想法时,他打了个寒战。
    在外面奔走驱鬼十几年,他也没把后背交给过谁,尽管他不在乎自己什么时候死,可也不会留让人捅刀的机会。
    所以他不信人,就算谭晟在他身边这么久,也不过被他当个帮手对待,商瀛呢?
    崇令嘲讽自己年纪大了戒心小了,寺庙的僧人不能信,那商瀛怎么就能信了。
    崇令站起身,将救生绳捆在自己腰间,脚踩着突出的碎石往上攀爬,速度不快,却很稳当,直到他爬到自己的绳子断裂处,认真打量了被烧断的地方,似乎有鬼火的痕迹。
    那个藏于井底几百年的怨鬼,已然有煽动鬼火的道行了,这个认知让崇令心底对那个鬼的估量又添了一笔。
    井口有什么东西掉落,崇令侧身闪躲,脚下一滑,背朝井底跌落,那根救生绳也在他极速下坠时断裂,崇令这会儿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惊慌,嘴角多了一丝果然如此的笑意。
    井是他自己下来的,在自己被救的时候坠井而亡,哪怕警察来,也无法直接证明旁人蓄意谋杀,只能说明自己运气不好,偏偏碰上个质量不过关的救生绳。
    他的不信任果然是有缘由的。
    崇令握住腰间的粗绳,在即将着地的时候,身体落进一个宽敞结实的怀抱。
    “我就去了趟地府,你怎么就迫不及待要做鬼了。”商瀛的声音在他耳边。
    崇令伸直腿站起身,转身看向他,轻轻挑眉,“我寿数至少还有六年。”
    商瀛怔了一下,随后低低笑了起来,附和他的话说:“对,你这么早还死不了,我忘了。”
    崇令听见井口处有个声音尖叫了一下,随后卡在嗓子里。
    他笑了,自己还活着,上面的僧人的戏都没能演完。
    崇令把没什么用处的救生绳解开丢在一边,重新整理好腰间的粗绳,这是他刚刚在爬到断绳的地方接上的,他有信心爬上去,却不信井口的人会放任他爬上去,所以做了个准备。
    只是没想到那僧人太沉不住气了,在半截的时候就出手,他差点没能把绳结系好。
    不过话说回来,他倒是没算到商瀛回来得这么快,于是他就问出口了。
    商瀛没什么避讳地回答他:“那两个鬼没做过什么恶事,不过躲避了几年阴差抓捕,违反地府法则,被判地狱一层截断腿,没什么可争议的。”
    崇令咋舌,“第一层就得打断腿?那欠债不还得下几层啊?”
    商瀛看向他,似笑非笑,眼里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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