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令解决了这边的事儿,准备去奶茶店和周炜碰个面。
他还鲜有抢特调局活计的时候,得好好说明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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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瀛回了地府,手下帮他打杂了几百年的参木进门给他提了壶热茶,商瀛接过自己倒了杯,捏着杯身喝下,眉目里皆是松快。
参木抬眸看了看他,惯会审时度势的他询问道:“领主收到了什么好消息?”
商瀛把怀中的书掏了出来,搁在身边的木桌上,“这个月的任务超额完成了。”
参木斟酌了两秒,“可,这个月也就剩四天了呀!”
商瀛脸上的笑容一垮,仔细看了看面前站着的鬼,当初他挑中他当打杂的时候,怎么没看出来这个小鬼这么会扫兴。
参木感觉到耳边的寂静,将下巴贴到胸前,低声补救道:“恭喜领主能休假四天。”
商瀛面色一滞,咬牙切齿吐出几个字:“滚出去…”
参木如被大赦,飞快飘出门槛。
商瀛也没了快活的心思,从书里把那对情侣鬼拎了出来,朝外走去。
门口蹲着数蚂蚁的参木在商瀛路过时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符咒的味儿他熟悉。
还是上次那只羊!
商瀛一手拎着一只鬼从自己住的古式小洋房到地府办事处,青石铺成的城内大道两边许多无处可去四处漂泊的鬼,看见商瀛个个避而远之,扎堆在角落对着商瀛的背影小声讨论。
“那是东边那位鬼王吧?”
“你不知道?阴间最后一位鬼王,阎王大人搞改革,把他请来当白无常了。”
“啧啧啧,也就这位敢答应,之前的白无常大人真是惨,魂飞魄散,拼都拼不起来了。”
“我若是他,才不来当什么白无常,东边地界那么大,怎么逍遥不行?”
“可别说了,现在阳间现代化建设,不让信鬼神,城里连烧纸都不行,我死了大半个月了,家里也没给我烧个纸,穷地连口吃的都得沿街讨。”
“去办事处啊,花点钱给家里人托个梦。”
“就是没钱啊!”
“......”
商瀛大步进了办事处,几个考核官看他提着鬼,忙堆着笑脸迎了过去,“无常大人又来交差了?”
商瀛“嗯”了一声,找了个木椅坐下,将手里的两个晕晕乎乎的鬼放下。
两个鬼软绵绵的,商瀛一松手,他们就滑到了地上,后背贴着的黄符纸落入众考核官的视线中,伸出去的几只手又默默收了回去。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考核官搓着手不好意思道:“无常大人能不能先把符揭了。”
商瀛瞥了眼那黄符纸,有些看不起这几个被吓破胆的考核官。
一张纸罢了,这也不敢碰。
上回几个考核官被崇令的符篆拽进画里,出来时一个个脸色苍白,却闭口不言经历了什么,只是这回再进来时,考核办公室墙上的那几幅画好像都被拆走了。
商瀛伸手揭下两个鬼背后的黄符,想了想把符纸又揣进衣服里。
几个考核官看着他的动作目瞪口呆。
这东边的鬼王什么来头,符篆说塞怀里就塞怀里,还把这玩意儿当收藏不成?
商瀛轻咳一声,考核官们回神,七手八脚的把两个还在昏迷中的鬼拽起来。
“滞留人间十年,生前无孽缘,魂魄俱全......”
鬼魂检查完,商瀛看着考核官在小本上戳下红章,才安心眯了眯眼。
一个考核官把小本双手递给商瀛,脸上带着笑,“无常大人本月考核超额完成,已被评为甲等,您请收好。”
商瀛把本子放回口袋,站起身离开。
刚刚那个考核官从身后又追了出来,“无常大人,这是下个月的考核任务,您忘了拿走。”
商瀛脸色微沉,接过他手里的那个新的本子,翻开看了眼,声音不悦,“三个,不是每月两个吗?”
那考核官见他脸上似有怒气,不敢火上浇油,只能赔着笑脸道:“无常大人本月超额完成任务,得到地府办事处的肯定,能者多劳,所以自动给您升级任务,祝您生活愉快,阖家欢...”
考核官话还没结束,翻了个白眼,瘫倒在地。
商瀛挥挥衣袖走后,众考核官纷纷凑过去围观,只见地上那个考核官额头上被贴了张黄符,随着阵阵阴风在他脸上不停扇。
“真惨啊,真惨!”
大家纷纷扼腕叹息,只无一鬼敢伸手替他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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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令回到奶茶店,周炜已经接了电话提前赶到,两人相对而坐。
“那景观湖里被关了两个鬼?”周炜听崇令大致说完,惊讶道。
崇令点头,“嗯,一直没能去投胎。”
“资料里也没提到,你怎么知道是那个男学生要布置的阵法?”周炜早把那份资料翻了几遍,对里面记录的内容了然于心。
崇令似笑非笑,“我不知道啊。”
“那你...”周炜的声音戛然而止,恍然大悟,“你在诓他乖乖去投胎?!”
崇令颔首,“反正都愧疚十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不过看他的反应,我可能无意中猜中了事实。”
周炜摸了摸额头,有些无奈,好笑道:“那我还得夸你一句聪明了。”
崇令也笑,“又抢了你们特调局的活儿,你们今年任务指标能成吗?”
“没事,反正你也不是第一回了。”周炜看崇令的眼神温和,与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格格不入。
谭晟闻言手一抖,半袋糖浇进了奶里。
他们聊得融洽,谭晟把装着奶的杯子端到两人面前,崇令捏着杯柄喝了一口,眉毛皱成一团,“师哥你这是砸咱家招牌啊,真齁!”
谭晟耸肩,暗道你这欢声笑语中快把自己卖了,竟然还能尝出来齁。
快入夏的白昼被拉长,周炜走的时候,天色还没完全黑,崇令惦记着夜里再去那个找不出古怪的寺庙看看,跟谭晟提了一嘴便匆匆出了门。
夜风微凉,崇令把手揣进兜里,摸到一个圆圆的东西,他掏出来看了眼,是那个鬼留下的珍珠。
他抬头看看天,戏院离得不远,索性先去帮他把这颗珠子埋了,省得他投胎都不安生。
崇令不由想到那两个鬼自己都没摸到手,就被商瀛给抢了,现在还没忘了给那两个鬼做扫尾工作,他什么时候开始变这么好心了。
算了,当积德了。
但凡天道讲点道理,这个功德就该记到自己头上吧?
驱车绕路到戏院门口,崇令第一次来这儿,下了车才察觉这里早就被荒废了。
大院门边挂的招牌歪歪扭扭,被风雨侵染失了原本的颜色,崇令跨步走进,院内中央有个大戏台,下面陈列着排排座椅,沙地上杂草丛生,扑面而来的寂寥。
看这个场地的规模,十年前应该是人来人往热闹。
崇令绕了一圈,发现侧边有个通往后台的门,没法推开,门上没有灰尘,像是还有人居住的痕迹。
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崇令蹲在地上用随手捡来的木棍刨坑。
好人做到底,替那对情侣十年前恩爱挖个深点的坑埋,希望这两个八字相克的人下辈子别再遇着了。
或许是因为要布阵,周炜带来的资料上将他们俩的出生时间写得明明白白,明明是互相克制的命格,竟然还能有爱情,难怪最后在水里待了十年。
他手里重复着挖土的动作,脑袋里想的全是寺庙里的事,他把两次去的见闻在脑袋里回应,突然听背后有声响。
崇令下意识回头,却没见着半个身影。
他眼神微闪,起身看了看四周,毫无异样,除了刚刚的那个脚步声。
崇令继续挖土,余光却注意着附近。
没过多久,脚步声由远及近,崇令没动,等那个声音几乎离他只有几步之遥时,他蓦然回头。
没有人,也没有鬼。
装神弄鬼!
崇令看了看手心里的珠子,揣鬼口袋,想着今天怕是埋不成了。
捏着木棍,崇令借着附在上面的土,在墙上书写。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他书写的动作越来越快,直到停下最后一笔,他一闪身,墙上赫然呈现的符文撒下红光,一个黑色的身影踉跄地钻进地里。
崇令看着刚刚那个黑色影子消失了的地方,目光探究。
这个鬼物的天赋似乎是入地!
如同天上砸下了一张馅饼,崇令瞬间就联想到梦里地底的那片魂魄,如果得到这个天赋,他哪里还需要靠着千万缕的树根,以万分之一的可能慢慢寻找崇奕的魂魄。
他转身将墙上的符文擦掉,如刚开始那样背对空荡荡的场地挖土。
可那个声音没有再出现。
他还是打草惊蛇了。
崇令把珠子埋进土里,掩好土,踏着月色出了戏院,背后传来有人唱曲的声音,字正腔圆,期期艾艾,余音绕梁。
崇令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透过那扇门,他看见舞台上有一抹明黄。
大概是那个屋里住着的人。
车启动离去,崇令仿佛听见有许多人在拍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