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来,旁边的树影婆娑,两名侍女歪了歪头,脖子慢慢的又扭了回去,扭的时候发出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陈旧的石磨在艰难的转动。
旁边似乎传来了一声笑,沈映雪给他传音道:“这府里的大部分都是死人。”
“师尊如今可以传音了?”宋悯欢有些意外。
“可以,”沈映雪,“印净如今不在这府里,你若是要查线索,最好动作快点。”
宋悯欢:“魏璟之也是吗?我之前见到魏璟之就觉得有些古怪,他给我的感觉也不像活人。”
沈映雪“嗯”了一声,“你我不是这里的人,所以有些障眼法对我们没用。那些士兵就算觉得古怪,也不会往这方面怀疑。”
宋悯欢问道:“那些障眼法是印净布下的?”
沈映雪没有否认,笑道:“剩下的都要交给你自己查。印净已形成渡化执念,他与魏璟之达成了交易,你们首先要弄清楚他为何会与魏璟之做交易。”
“你们查线索的时候可有查过印净这么多年来经过何人之手?既然是上古神物,必然是有主的,就算现在没有,曾经一定有过。”
这个宋悯欢倒是没有想过,他脑海里恍惚闪过什么,似乎在藏书阁里哪本古籍写过相关的……但是他不记得了。
他拍了下脑袋,还是没能想起来,不过沈映雪既然特意提了,那么一定是非常有用的线索。
“谢师尊提醒,弟子记下来了,”宋悯欢还是忍不住道,“我会努力完成任务,不辜负师尊的期待。”
沈映雪太温柔了……表面对他们严厉,实际上非常关心他们,担心他们历练出事亲自过来,说着让他们自行解决,还是忍不住的会给他们提供线索。
这么好的师尊……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沈映雪嗓音温润,“多看多想,莫要心急。”
宋悯欢在整个府里转了一圈,大部分侍女侍从包括他们下午见到的管家,脖子上都有一圈密密麻麻的红线,他确定了,这群下人都是死人。
而且都是被砍头尸首分离而死,至于为何如今又能说话行动,这恐怕是印净的手笔。
只有印净有这般的能力。
府里面也有正常人,那些正常的侍女和侍从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顶多偶尔议论一两句。
“将军府里的下人们太严肃了些,我都没见他们笑过……”
“是你想多了吧,我上次还见玲珑她们在那讲笑话呢……不过我觉得府里有点阴森,可能是因为将军太久没回来了,将军回来就好了,他身上有正气,鬼邪不沾身。”
宋悯欢找了一圈,最后在将军府后院的祠堂见到了魏璟之。
他要过去看看,靠近的时候格外小心,经常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感知会无比敏锐,他担心会被魏璟之察觉到。
祠堂里的孝白布还在挂着,白色的幡布由风吹起来,远远看上去像是无头的白衣人影。
从宋悯欢的角度,他只能看见魏璟之是跪在地上的。这位正值年少的漠北将军正对着祠堂而跪,他手掌攥紧,背影沉默而笔直,背脊上犹如负着千斤之重。
他靠着背负着的信念,和印净达成了交易,印净是上古神物,能与他达成交易岂会容易?
是什么信念能够支撑一个人,愿意承受沉重的代价,不远从血洗的万里战场一路挣扎着回京呢?
可能是心有遗憾未了、有情人未至,亲人未及,志向未成或者是……血海深仇未报。
不知道魏璟之是哪一种。
魏璟之这一跪便是一夜,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宋悯欢回去了,他第一天不轮值,上午睡了一觉。
“十三,十三,宋十三,滚起来吃饭了。”
宋悯欢被隔着被子推了推,他从床榻上起来,执勤的侍卫顺带着把饭给他们带回来了,其中一个还提着一壶酒。
“说好了请你喝酒的,来来来,晚上不用执勤,跟我们来喝两杯。”
宋悯欢也想跟他们打听消息,几个人在小小的茶几上摆满了菜色和酒盅,坛子上用红布隔着,外面扎了一圈红绳。
菜是他们几个中午的饭凑在一起的,菜种倒是挺多,实际上没什么特别的菜色,但是摆在一块好看,看上去满满的一桌。
“将军府里的伙食比军营里好多了,咱们这差事不知道多少人要羡慕呢。”
“此话是真理,若是我娘知道了我在将军府里办事,估计全家都能乐疯。”
离北近年战乱,加之前两年连年大旱,百姓耕种不易,他们如今这饭菜已经算得上很丰盛了。
酒坛子打开,里面的酒香蕴出来,这是一坛普通的果酒,闻上去像是用青果酿的,酸酸甜甜。
“这酒不醉人,当糖水喝。”
宋悯欢面前的酒盅里倒了一杯酒,他尝了一口便放下了,状似无意地问道:“我昨日听管家的提醒,说我们将军念旧,可还是因为魏大人和魏夫人的事耿耿于怀?”
“嘘,”其中一名士兵看了眼外面,把门合上了,然后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小子真是胆子不小,这里是哪里,敢在人家府里议论。”
虽然在责怪他,但是还是把知道的告诉他了。
“魏大人和魏夫人的事都是许久以前的了,此事我们也不太清楚,当时魏大人和魏夫人被下了昭狱……将军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消沉度日,后来敌军侵犯边境,将军才又振作起来去了边关,我们也随同一起。”
“你没事少打听这些,小心被人知道了问罪,你小子几条命都不够抵的。”
宋悯欢表示知道了,他没有问出来什么线索,打算自己出去找找。
他下午出了将军府,在府外巷子一个隐蔽但是在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的地方画了一个符号。
符号是一个圆形,里面一个三角形,旁边还有一个箭头,指的是将军府的方向。
说是找线索,其实他没有什么经验,但是知道一般是往人多的地方去,人多口杂,他随意提一句,知道内情的人有些会说两句。
大魏街上十分热闹,来往车水马龙,红灯笼挂满街巷,路边的孩童拿着糖人儿,有些撒欢的唱着儿歌。
离北如今不在京兆十二州之内,但是许久之前……说不定是在的。
这些是他听到那些孩童唱出来的儿歌得出来的结论。
“月隐隐如晦,人间尽妖魔,长乐守四方,辟万族长存……天冥渡阴灵,地藏斩百恶,若问何为神佛,吾愿奉我长乐为神主,愿将军常驻人间,赐我离北太平安宁长延。”
宋悯欢还在听着孩童稚嫩欢快的歌声,膝盖处突然一痛,路边的小孩子走的急了,撞到了他,在一边哇哇大哭起来。
他蹲下.身来,小孩子生的白白嫩嫩的,黑眼珠子透亮,心里不由一软,放轻了语气哄了哄,“别哭啊,哥哥不是故意的,我拿糖葫芦赔你。”
旁边就有买糖葫芦的,他买了一串糖葫芦,小孩子拿了糖葫芦,一脸防备的看着他,也不怕手上沾着糖汁,抱着糖葫芦飞快的就跑了。
路边有行人用异样的视线看着他,在一边窃窃私语。
“还真有傻子上当了……那小野狗该高兴了,平常都得死乞白赖的赖上一会。”
“今天倒是没有要钱……估计是拿了好东西给他那泼妇姐姐了。”
宋悯欢听了一耳朵,也并不在意。他打算去茶馆看看,茶馆在这一条街的尽头,隔着老远便听到了嬉笑声和各种乐鸣。
这一条街,两边都是青楼楚馆,各种香粉味混合在一起,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在门外拉客。
“来呀,公子,进来看看吗?我们这里不但有姑娘,小倌也有,高大威猛的,缠绵如水的,你想要的我们都有……”
宋悯欢听的唇角不由得抿了一下,为何后面的也要带上,他看起来像是喜欢男人的吗?
他正这么想着,一条手帕从天而降。他在想闪躲的那一刻身形却在原地动弹不得,心神不由得一凝,此人会法术,且修为在他之上!
雪白的帕子覆盖住了他的脸,宋悯欢把帕子从脸上拿下来,抬头看过去,二楼朱红雕栏边,对上了一张熟悉的脸。
印净依旧是一身白衣,手里没有抱琴,朝他笑了一下,修长的指尖微微勾了勾。
宋悯欢心里非常意外,他拿着帕子在原地愣了一秒,然后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印净这是已经发现他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毕竟是上古神物,前几日在夜晚隔着夜幕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恐怕就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
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不如见见对方。
宋悯欢进门的时候有小厮领他上楼,小厮引他到了二楼最末尾的房间前。
“进来吧。”
宋悯欢推开了门,印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将他上下打量了遍。
房间里有一股极淡的木香,宋悯欢站在印净的对面,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印净先开了口,目光变得深远,像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人。
“你身上有我很熟悉的味道……是他让你过来的。”
宋悯欢不知道印净说的是谁,至于他身上的味道……他莫名想到了沈映雪。
“我们是从外面过来的……来这里有任务在身。”
印净却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突然站起身来,指尖一收,手上多了一个红莲玉扣。
那是沈映雪给他的那枚红莲玉扣。
宋悯欢微微有些不高兴,脖颈上变得空荡荡的,他很不喜欢印净这种不问自取的做法。
“倒是我认错了,也是,都三千年过去了……”
红莲玉扣又还到了宋悯欢掌心里,印净脸上带有一丝遗憾,他认错了人,接下来兴致也跟着没了。
“小公子,我奉劝你一句,莫要多管闲事。你们有办法进来,我也有办法让你们永远出不去。”
印净说完这一句,身形便在原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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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映雪的身份要在后面才会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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