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郁心虚一顿,阴冷地哼了一声,吼道:“今日不将夜留香的下落说出,谁也救不了你!”
言毕,他向手下甩了个眼神:“带走!”
唐青容暗叫不妙,急中生智,镇定自若地吓唬道:“可是,高大人,方才楚王召见我,想与我商讨招亲大会之事,若你让我迟迟不去,这罪名你担当得了吗?”
高郁心头一击,这才想起唐青容被楚王马殷钦点为招亲大会的操办人之一。他打量着唐青容,猜不透楚王马殷为何如此高看此人,亦猜不透唐青容所言是真是假。
唐青容身份特殊,他权衡了一下当中的利弊,闷闷地下令:“放开她!”
唐青容心中一喜,抗拒地推开押着自己的护卫,客气地向高郁行了个礼:“多谢高大人成全!!”
好不容易脱身,自然是溜之大吉,她连忙转身离开。
可高郁这只老狐狸却跟了上来,阴沉地盯着她,道:“本官正有事求见楚王,与你一同前往!”
唐青容身子僵了一下,知高郁在怀疑她,唯有强颜欢笑,心里暗骂:这只老狐狸!
左右瞧瞧紧跟在身后的护卫,她深知骑虎难下,唯有硬着头皮跟过去,见机行事。
快要接近楚王的营帐之时,高郁有所忌惮地挥退众人,独自跟随唐青容身后,唐青容心急如焚。
亏得他们抵达楚王休息的营帐时碰见在外走动的王公公,她松一口气之余,机智地先声夺势:
“王公公,高大人有急事想要求见王上,请您代为通传!”
高郁不曾料到唐青容竟会来这么一招,一时之间弄不清她为何意,怔然看着。
王公公见惯风云人事,只稍微瞧一眼他们的神色便知有些不对头,可不动声色:“请稍等片刻!”
他打量了两人一眼,转身步入营帐。
唐青容计谋得逞,得意笑道:“那高大人,奴婢先行告辞了!”
高郁恍然大悟,原来唐青容刚才所言的确是虚,如今她替他求见楚王,未得楚王回话,不得离开,而唐青容便能借此脱身。
他不得不佩服此女的机智,因而更厌恶:“唐青容,本官还真是小瞧了你!”
唐青容抬眉展笑,潇洒离去之际,王公公从楚王的营帐中走出来。
他抬起干瘪的面容,向高郁客气地说道:“王上宣见,高大人请!”
他见唐青容径自离去,急忙高声大喊:“唐姑娘请留步,王上也召见了你!”
“……”
唐青容瞬间僵了,楚王竟然真的召见她,这是始料不及的。
她与这个不按常理办事的楚王根本毫无交集,他此种时刻召见她,总让她感觉毛骨悚然!
可纵然她有一万个不愿意,也不得不随同王公公与高郁进入账内面见。
见了楚王马殷,高郁唯恐方才之事再度发生,此次迫不及待地开口怒诉唐青容的罪状,振振有词地指控唐青容是夜留香的同伙,他是因唐青容逮不住人的,要求楚王马殷严惩唐青容,将唐青容交给他审查。
面对此种子虚乌有的指控,唐青容心中着急,猜到高郁此举的意图,不过是找个人来背锅而已!
她欲想矢口否认,可顾虑彼此的身份,楚王断不可能不相信自己最信任的臣子,而相信她这卑微的丫鬟。
而奇怪的是,楚王马殷始终不曾表态,只是静静地看着高郁在那里激动,略带审视和猜疑。
洞察敏锐的她即刻捕捉到两人间心存间隙,逮着机会为自己反证:“高大人,您不能欺负奴婢身份地位,人微言轻,便如此诬陷我!明明是我差点捉住夜留香,你故意把人放跑的!”
高郁本打算拿唐青容来向楚王马殷交代让夜留香逃脱之事,不曾料想竟被反咬一口,顿时气得又闹又急:“你、你胡说什么?”
唐青容表情无辜地看向高郁,故意刺激他:“我没胡说,你看我的眼神如此真诚,便知我是个不会撒谎之人!”
高郁气急败坏,容不得唐青容在楚王马殷面前妖言惑众,即可跪求楚王马殷:“王上,臣昨晚差点捉到那恶贼夜留香,可恨夜留香的同伙唐青容从中作梗,让那恶贼给逃了,还请王上下旨让本官审查唐青容,捉拿夜留香!”
唐青容紧张地看向楚王马殷,见楚王马殷无动于衷,越发觉得他们之间存有间隙,觉得楚王马殷对高郁产生了猜疑。
她决定赌一把,故意提高声量说话:“高大人,你口口声声说奴婢是夜留香的同伙,可夜留香偷走的是王上赐给奴婢与殿下的字画,奴婢有必要找人偷走属于自己的字画么?”
“你——”
“再说了!”她不给高郁说话的机会,再次提高声量引人注目,“偷走的是赏赐奴婢与殿下的东西,该着急的是我们才对吧,高大人却比我们任何人都着急,奴婢真的很好奇,你在是紧张字画呢,还是在紧张偷字画的人?”
高郁被她炮语连珠轰得哑口无言,她偷瞄了楚王马殷一下,察觉楚王马殷的神色大变,心下明白,自己戳中了他们的点!
她可没想在此刻心慈手软,故意向高郁放话试探:“哦,夜留香临走前,说你是故人,提到什么山庄来着,对了,云啸山庄,高大人你……”
“够了!”
她话还没讲完,已被楚王马殷厉然喝止。
众人皆知,云啸山庄是楚王马殷的禁忌,此乃他最忌讳之事,如今被提及,他怎会不反常,怎会不激动呢?
刹那间,君王一怒,众人跪地,战战兢兢,唯独唐青容。
往事如潮袭来,楚王马殷深感如芒刺背,瞧都不瞧众人一眼,便厉声怒喝:“滚!都给朕滚出去!”
高郁不胜惶恐,当年之事,本就只有他与楚王马殷是知情人,多年来楚王马殷虽宠信他,可时间久了,心里有所忌惮,稍有风吹草动,便对他产生种种猜疑,如今被唐青容刻意搅局,恐怕楚王马殷更加怀疑他,甚至会对他动杀念。
他不能让此种可怕的猜疑衍生,急忙向楚王马殷解释:“王上!请听臣解释,臣没有……”
可他话还没讲到重点,已被楚王马殷一脚踹倒
“噌!”
楚王马殷激动地抽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怒红的双眼盯着他,如愤怒的雄狮般可怕。
楚王马殷失控地向他咆哮:“叫你滚听到没有,你就不怕朕杀了吗?”
高郁吓得面如土色,瞧见楚王马殷持剑的手失控地抖动,生怕一不小心自己的脑袋分家,连滚带爬地尾随众人离去。
楚王马殷见高郁狼狈离去,喘了几口气,扔掉手中的剑,颓败地坐下,不禁陷入了有关那段让他开心亦痛心的回忆当中。
唐青容瞧见楚王马殷一会舒畅地笑,一会伤心痛苦,越发像个孤独的老头子,很是可怜,忍不住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安抚他。
楚王马殷以为被回忆中的鬼碰触了,惊吓的连滚带爬,连忙跑开。
回身瞧见惊愕的唐青容,他即刻板着脸,厉声怒喝:“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怕朕砍了你的脑袋吗?”
唐青容暗自翻了个白眼,每回见着这楚王,总是不可理喻地要杀她,她都听得麻木了,就不能来点新招么?
收拾了一番心情,她肥着胆子走过去,认真地狡辩道:“王上召奴婢晋见,必有要事,奴婢怎可能因一个高大人轻易离去呢?”
楚王马殷吃惊于眼前女子的镇定从容,不禁对其有些刮目相看。
他站起来,理了理衣裳,又重新端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架子,语带威严地质问:“你这奴才真是胆大妄为,目中无人,难道不怕死吗?”
唐青容别过脸去,慢悠悠地回应:“若我怕死,就能不死,那我肯定是怕死的!”
楚王马殷得闻此话,语塞了,心情也得以回归常态。
他似怒非怒地评价唐青容:“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难怪让高郁吃瘪!”
回想方才高郁那被唐青容的话堵得面红色赤的模样,他的心情变得愉悦。
高郁一向目中无人,老谋深算,居然被一个丫头片子弄得灰头土脸,着实难见啊!
他仔细打量唐青容,觉得她越发像已故的某人,如谷中幽兰,风采□□自然散发,只是静静地站着,便足以令人移不开视线。
若是当年那人的女儿没死,也就这般大了!可惜……
唐青容突感脊梁发冷,毛骨悚然,抬头望去,察觉楚王马殷此刻看自己的眼神很阴郁,慌忙开口打断他的思绪:“王上,奴婢能不能不参与这次的招亲大会?”
楚王马殷闻言,立刻变脸:“你想掉脑袋?”
唐青容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心里吐槽这楚王马殷与马希声不愧是父子,变脸一样的快!
她低眉想了想,以退为进:“奴婢只是想不明白,奴婢只是个丫鬟,怎可当担如此重要职责呢?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楚王马殷见唐青容卑微谦虚,回想方才她的伶牙俐齿,并不相信她没那个能耐。
他觉得这是有意推脱,目光一凛,语带威严地威胁道:“你是更想当声儿的招亲主办人么?”
唐青容闻言色变,慌忙解释:“完全没有这意思!”
她好不容易从马希声的招亲旋涡脱身,怎能再被卷回去呢?若真的替马希声招亲,估计她的日子不会有一刻是好过的。
楚王马殷盯着唐青容,忽然发现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情。唐青容总是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可只要提及他的王儿马希声,即刻变得安分规矩。
这,难道是一物降一物?
本来担心留这种女子在王儿马希声身边,会令马希声万劫不复,如今看来,得好好斟酌!
如此想着,楚王马殷待唐青容的态度没方才那般疾言厉色,如闲话家常,语气温和地问她:“青容啊,知道朕为何这次如此器重你吗?”
“……”
唐青容点了点头,而后用力摇头。
在顶级老虎面前,而且还是只阴晴不定、脾气乖张的老虎面前,她不敢过多地自作聪明!
楚王马殷对她的知进退感到满意,优哉游哉地说道:“顾将军手握的兵力实在太诱人了,她的招亲势必令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这当中牵扯的利益关系太多太复杂了,朕不能亲自去监督,只能挑选一个人代办,而这个人必须与这些势力毫无瓜葛。”
唐青容暗自自叹这果真不是个好差事,抗拒地辩驳道:“可是王上,奴婢出自衡阳府,衡阳殿下也是这些势力之一啊!”
楚王马殷闻言,胸有成竹地回应:“没关系,反正他不参加这场招亲!”
唐青容怔了一下,不去追问马希声为何不会参加招亲,而是继续为自己找推脱之词:“可是王上,长沙府人才多的是,您挑奴婢这种低微的丫鬟,不怕辱没了您的圣明,让人笑话吗?”
楚王马殷得意了:“正因为你身份卑微,人轻言微,人家才不会把你当回事,你才能将最真实的反馈给朕!朕要通过此次的招亲大会,看清楚这些人窝藏的心!唐青容,朕相信你会办得到!”
“……”
唐青容呆愣着看着楚王马殷,很想跑过去暴揍他一顿!
这是人说的话吗?太伤人了吧!
楚王马殷似乎想到了重要之事,又理所当然地吩咐她:“对了,若是到时候朕认为不能入选之人,你得想办法将他们淘汰掉,知道吗?”
唐青容着实不愿意接受此等吃力不讨好的任务,幽幽地妄自菲薄:“王上,你都说了,奴婢身份卑微,人轻言微,奴婢左有高大人,右有顾小将军,哪有说话的份啊!您就别对奴婢期望太高了!”
“怕什么?”楚王马殷见唐青容将自己说得如此微不足道,看不过去了,严厉地提醒,“你的背后不是有我王儿撑腰么?”
“……”
唐青容目瞪口呆地盯着楚王马殷,心里大写一个服字!
果然,基因是遗传的,父子都这么会算计人!
这回,她可不能再吃暗亏了。
正逢四海茶铺出第一批茶叶,由于王家从中作梗,他们的合作商尚未定下,若是此次招亲大会所需的茶叶由他们提供,那是受益匪浅。
一则,高郁那只老狐狸定是打算将此次招亲大会的茶叶供应给王家垄断,若她借助楚王的权利夺走这商机,定会让他们狠狠地打脸,让他们往后有了忌惮,不会肆无忌惮地欺压,二则,顾长歌的招亲大会必然皇室贵胄、商贾名族云集,若四海茶铺的茶叶获得垂青,那往后必定商机无限,财源滚滚!
心中如此盘算着,她不动声色地跟楚王马殷谈判:“王上,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奴婢斗胆提出一个不过分的请求!”
等楚王马殷看过来时,她方郑重地开口:“请下旨让奴婢全权负责这次招亲大会的茶水供应!”
楚王马殷以为唐青容这般低微身份之人定会提出赏赐金银珠宝或提高身份地位之类的要求,却不曾料到竟会是负责茶水的要求,心中难免有所失望。
丫鬟,再是聪慧过人,终究不过是丫鬟!
他认为茶水供应不过是无足轻重之事,不作细想,应允了:“准了!”
而后,他方察觉此种事情一向是高郁全权负责,如今这般,相当于这次削了他的权,心中有些后悔了。他欲想改变主意,可听闻唐青容感谢恩典,欲言又止。
他是楚王,怎能因一个臣子收回说出的话,失了威信呢?况且这些年高郁仗着他的宠幸,越发目中无人了,有时甚至不讲他放在眼里,而且这次夜留香的出现,高郁实在太反常了,他得是时候给他一些警告,让他收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