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安禄山接到李泌那封信的时候,叛军军营里也流传着这样的话,“安禄山已死,安庆绪无处可去,尔等此时投降,一切既往不咎……”
叛军士卒此时食无可食,战马也因为饥饿日益减少,他们困在这里前进不能,后退无路,心里早已是沮丧不堪。
所以,他们听了这些话后,有一些士卒就悄悄溜走了。后来,溜走的士卒越来越多,竟连带兵的校尉也溜走了不少。
这样一来,长安守军这边多了上千投降的叛军士卒。
李嗣业将已经收留了上千叛军士卒的事情禀报给李泌后,李泌交代他,“他们中有愿意留下的,可分散在各军中安置。不愿意留下的,将兵器没收,发给盘缠路引,将他们遣散。”
杨绾说道:“散步游勇,容易为匪,是不是将他们收押在某处,等打败安庆绪再说。”
李泌摇头,道:“投降过来的叛军会越来越多,我没有多余的粮食给他们吃。知会沿途各州县,一旦发现散兵游勇作乱,务必剿灭,不使他们为患。”
李泌说的没错,越来越多的叛军士卒投降过来,有的就加入了长安守军的队伍,更多的则拿钱回了河北。
两三天的工夫,安庆绪军中已经有近万人投降,以至于安庆绪不敢派出警戒队伍,也不敢派人出去作战。
因为那些人会趁着远离叛军的驻地,直接跑到长安守军这边。
叛军士卒偷偷溜走,安庆绪就把气出在各营的带兵将军身上。他一连斩了三名将军,可他接着就发现有将军带着整营的士卒,集体跑到长安守军那边吃饭去了。
安庆绪已经顾不上生气了,他已经有了一股很强烈的穷途末路的感觉。而他留在洛阳的人也偷偷跑来告诉他,严庄看到安庆绪被困在这里,就觉得这位皇帝没什么前途,已经派人去秘密联络营州的史思明,想要搞事。
安庆绪火了,叫过一些心腹来,命他们从小路绕过潼关,到了洛阳后,就宣诏将严庄处死。
那些心腹带着安庆绪的诏书走了,安庆绪坐在军帐里,生出一股众叛亲离的感觉。
军营里已是失控,逃走的士卒如同开闸的河水一般,越来越多的逃往长安守军那边。
到了第五天,安庆绪已经失去了一半人马。安庆绪看着余下的这五万靠吃生马肉活着的士卒,心说毕竟还是有忠于自己的人。
于是,安庆绪下诏,所有将军官升三级,所有士卒重重赏赐。
可是,掌管资财的人却拿不出钱来。原因是这支队伍本来就是要去长安打劫的,所以,就没有带很多的资财。
而且,就是随军带的那些资财,也被颜真卿的人在烧毁大营的时候,顺手带走了。
没钱,安庆绪就给了士卒们一个空头许诺,“待攻下长安,赏赐加倍。”
叛军士卒一听这话,虽然当场没说什么,可过后都想着还是寻了机会跑到长安守军那边,听说去了的弟兄都得到了一匹绢帛,一千钱的盘缠。
有了这些钱,回到河北家中,可是一笔不小的资财啊!
就这样,安庆绪的人再次逃走了近一半。
安庆绪有时候可以看到士卒离开军营,摇摇晃晃的朝着长安那边走去。他命人前去阻止,竟然看到去奉命阻止的人,也随着那些人走了。
安庆绪引弓搭箭,亲自射死了十几名离开军营的士卒,可其他士卒丝毫也不害怕,依然朝着长安方向而去。
安庆绪懵了,他就想不明白了,这些随着他东征西讨的士卒,怎么就这么背叛了他?
不过,他已经顾不得再想这件事了,手下有人告诉他,军中有流言,有杀死安庆绪者,封侯。
安庆绪彻底懵了,接着,他瞬间生出一股恐惧感。他知道,一定会有人做这事。这种兵败以后,杀主将讨赏的事情,在大唐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害怕真的有人杀他,安庆绪躲进了军帐不敢出来。他一面命人保护他,一面对手下说,“自己的人头只能换一个侯爵,这李泌轻也忒看不起我了。”
他说过这话后也就半个时辰,就有手下告诉他,“那赏格已经变了,不再是侯爵了,而是子爵。”
安庆绪一听赏格从侯爵降为子爵,当时还挺高兴,觉得这样想杀他的人就会少了。可他仔细一想不对,自己的人头怎么会更不值钱了。
手下接着告诉他,有消息说,因为想杀陛下的人太多,故而有人说,只要给他一个子爵,他就肯做这事。
安庆绪一听,差点就晕过去。回过神来后,他高声大骂,“尔等卖主求荣,真真的没良心。”
手下却突然做噤声状,哀求他小声说话,莫要惹恼了那些有异心的人。
一听这话,安庆绪差点疯了。他怔怔地看着那名手下,突然说道:“我这颗脑袋你拿去吧,找李泌换一个子爵。与其便宜了外面那些贼子,不如送与你。”
那名手下知道他是在试探自己,于是赶紧跪地说道:“属下不敢,属下愿意拼了性命,也要保护陛下……”
看着磕头不止的那名手下,安庆绪知道自己完了,已经是彻底败给了李泌。
他仔细想着,想着那个他只见过几次面的李泌。
目若秋水,面带卿相之相。这是当年谋士高尚和严庄见过李泌后,都说过的话。
再早一些,这大唐王朝也有人说过这话。安庆绪还想起他父亲,也就是安禄山也曾说过,他当年在西市遇到一位童儿。
此童儿生的面目清秀,如画上的人儿一般,好生让人喜爱。
只可惜,自己的父亲没有生出一副慧眼,看出此童儿就是我等的克星。
若是你当年将此童儿杀死,或者是把他虏到营州去,想必今日我已是坐在长安皇宫里,美酒美食,美人在抱,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
就在安庆绪怨天尤人的时候,手下来报,“大唐使节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