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逐渐启动起来。岳烟坐在后座,望着向后飞驰的整座城市,好像自己是在和整个世界赛跑,要在时间把鹿青崖带走之前追上她。
好不容易捱到了车子停下,望着眼前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老旧居民楼,岳烟浑身颤抖地掩着下半张面孔,激动得差点哭出来。
这个小区和现实中一样破败不堪。领着孙子孙女在楼下侃大山的大爷大妈三三两两,大概是岳烟的车太招风,引得他们不时侧目。
一个女明星怎么会和这种地方有关系?萧衡想不明白,岳烟也没心思解释,只告诉他:
“在车上等着。”
“烟烟,你别冲动,”萧衡叮嘱道,“有什么解决不了的情况先给我打电话!”
岳烟答应着,独自上了楼。
一步步摸索到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门牌号,她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敲门的时候不断在心里排练,把开门后应该对主人家说得话排练了一遍又一遍。
您好,我想看一下您家的地板缝;
您好,请问我可以把您家地板扒开看看吗?
您好,请问您需不需要地板清洁服务,我亲自趴在地上看地板里有没有碎纸片的那种?
……
好像哪种都不太行,太尬了。岳烟无语地腹诽道。
还没等她在各种尴尬的说法中找到相对不那么尴尬的说法,眼前的门已经吱呀一声打开,而她第一眼没有看到人。
……闹鬼了?门自己开的?岳烟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与此同时,她听见了一个小小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你不是电视里的那个大姐姐吗?”
她顺着声音往下看,这才看见一个比自己腰部高不多的小女孩站在门口,正一脸阳光灿烂地望着自己。
岳烟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第一次写小说的时候,她和面前的这位小姑娘也是差不多的年纪,字还写得歪歪扭扭就开始编故事。第一次编出的那个故事很幼稚,但人物设定和主体脉络依然保留了很多年。
甚至在她笔力成熟之后,又把这个故事拿出来重新写了一次。最终成型的作品,就是后来的《影后黑化计划》。
当时,自己在草稿纸上草草地记下这些故事,还被父母翻了出来撕碎,说是她玩物丧志、耽误学习。
然后她自己一个人哭着跪在地上,把地板缝里的小说碎片一片一片地捡出来,放在一个小盒子里珍藏好了。等她长大之后,才把这些已经支离破碎的大纲和人设重新组织起来,写成了《影后黑化计划》。
她忽然意识到那里不对。
那些草稿纸已经被撕得稀碎了,有些人物的名字和自己的故事是分开的,甚至有些人连名字也是分开的,还有的人故事被撕成了好几块,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人物和故事一一对应。
这样说来,她记得岳烟和鹿青崖的名字都源于同一个出处。只不过一个取自诗歌开篇的“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另一个出自诗歌的末尾“且放白鹿青崖间”。
主角和恶毒女炮灰的名字,怎么会出在同一首诗里?
后来写《影后黑化计划》的时候,她发现了这个问题,但是当时没有在意,毕竟只是个名字而已。
现在想来,却觉得微妙异常。
思绪复杂地绕了一大圈,她终于试探着蹲下来对这女孩子柔声道:
“小妹妹,你认得我?”
小女孩使劲儿点了点头:
“姐姐姐姐,我看过你的节目,你好漂亮呀!”
“谢谢你,”岳烟真心实意地感谢道,又努力拿捏着语气问道,“小妹妹,请问你父母在家吗?”
大概是看见了在电视里很喜欢的美女姐姐,女孩不是很怕她,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我爸爸不在家里住,妈妈出去打麻将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这样啊……如果只有一个小孩在家里,说不定能更好说话一点?想到这里,岳烟继续试探:
“那……姐姐可不可以问问,你有没有在你家地板里发现残留的碎纸片?”
本来以为需要花很大的功夫解释一番,没想到一说这个,小女孩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姐姐你怎么知道的?我找到了好多,还能拼起来呢!”
“能借我看看吗?”
岳烟激动地请求道,还双手合十地撒娇:
“求你啦小妹妹~”
小孩子的戒备心还是比大人要轻不少,被岳烟这么一央告就答应了。被小女孩带进了屋子,岳烟还不忘叮嘱一下她:
“以后不要给别的陌生人开门,知道吗?”
小女孩真的不怕生,至少不怕她,乖乖巧巧地点头答应道:
“知道啦!”
真乖,岳烟正想说,忽然又冒出一个很奇异的想法:
“小妹妹,你姓什么?”
“姐姐我姓陆。”
还好还好,不姓岳。岳烟放下心来,穿进自己的小说里就够诡异了,要是再遇见小时候的自己,那就更诡异了。
小陆似乎很喜欢画画,挪开一盒盒蜡笔和草纸,才露出压在桌板底下的那些碎纸片。
真的是自己当年的那些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