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叶淮也不甚走心地回了句:“陛下严重了,能为陛下和百姓分忧实乃下官之福分。”
君臣两厢客套了一番之后,司徒修泽又献上了他的紫金葫芦。玄德真人惯是会看眼色的,将这紫金葫芦吹得天花乱坠,哄得天景帝以为这东西真是什么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宝贝,开心了好一阵。龙颜大悦过后便留二人用了一顿午膳这才放人离开。
从奉天殿出来,二人一道离了宫门。一路上司徒修泽十分热情地同叶淮攀谈,甚至还想约他一道儿去诗会。然而成诗那边突然派了人寻他说有要事,于是乎只得作罢。
二人分道扬镳后,001忍不住道:“这代王也是胆子够大的,竟然这般明目张胆地和你走这么近。虽然你现在是个太监吧,但好歹也是天子近臣。他这么做倒也不怕皇帝猜忌。”
叶淮掀了掀眼皮道:“你怎知皇帝不会猜忌?”
“皇帝猜忌他了?”001不由惊呼道:“天哪,这皇家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演戏。刚刚看天景帝和代王那父子情深的模样,我都没发觉。”
“你错了。”
“???”
“天景帝不是猜忌代王,而是猜忌我。”
叶淮道:“代王对外向来都是‘单纯如稚子’的爽朗模样,只怕皇帝早就已经习惯了他这不拘小节的做派了。可是叶鸿福就不一样了。朝野上下是个人都知道此人心思深。比起‘爽朗耿直’的代王,你觉得皇帝会更相信谁?”
闻言001顿时语塞。
确实,当一个人装疯卖傻久了,大家都会习惯性地以为他原本就是这个样,这种人反而是最容易让人降低戒心的。
“皇帝年纪大了,可是太子之位一直悬而未立。那些大臣们暗地里都在站队,这一点皇帝不可能不清楚。”
就见001沉默了片刻后反问道:“皇帝原来都知道吗?”
叶淮:“……”
皇帝怎么可能毫不知情?真以为锦衣卫和东厂是吃白饭的吗?当他在知道这些消息后,看到自己的心腹近臣和自己的儿子走得近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那必然是不爽的啊。劳资还没驾崩你们就想着跟劳资的儿子搞好关系,是想要立从龙之功吗?
听到此番解释,001不由担心起了叶淮,“如果皇帝真猜忌你了,那宿主你可就麻烦了啊。”
却见叶淮仍旧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怕什么。不是你说的吗?我可是天煞孤星。至始至终只有我让别人倒霉的份儿,没有别人让我倒霉的份。”
001:“……”
说的也是啊。
坐上马车,叶淮理了理曳撒问道:“能看到司徒修筠现在在做什么吗?”
001微微一滞,随即回复道:“正在和左相之女冯姝瑶约会呢。”
“哦豁?”
叶淮挑了挑眉:“麴兰月呢?”
“她混进乐坊了。”就见001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现在大概、或许……好像是在准备明日的刺杀?”
闻言,叶淮挑了挑眉,“她打算明日在宴会上行刺?”
面对叶淮的追问,001也有些许不确定,“大概吧。”
说着它将画面跳转到麴兰月那儿。就见对方低着头手执着匕首嘴巴开开合合的,似乎在说些什么。
叶淮眉头轻拧,“怎么没声音?”
“系统目前只能看得到画面,无法播放声音。”
“……垃圾系统。”
001顿时恼羞成怒,“有本事你别问啊!”
“我问不问都改变不了系统垃圾的事实。”
“嫌系统垃圾就做任务升级啊!”面板上001发了一个头顶冒火的表情包。
无视了生气的001,叶淮抬手就将系统给静音了。心中思忖道:如果001说的是真的话,那这麴兰月可真是够大胆的,一个人竟然敢在宴会上行刺。
虽然宴会确实会使人放松降低戒心,但是她也不想想,这毕竟是皇帝举办的宴会,那守卫想必也很多。她一个人就算能混进去但也不见得能杀得了司徒修筠,反倒有可能把自己赔进去。
要是她被司徒修筠抓了只怕又要重蹈前世覆辙,他可不能让任务目标就这样白白送死。
看来得想个法子解决了。
出了宫门,车子一路前行至忠武大街,大梁朝的北镇抚司就坐落于这条街的尽头。而令朝野上下闻风丧胆的锦衣卫诏狱就在北镇抚司里。
诏狱自古以来就是奉皇帝命令拘捕犯人的监狱。到了本朝□□时期,皇帝便设立了锦衣卫,让他们肩负起“典诏狱”的责任。锦衣卫拥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可以跳过司法直接对嫌疑人进行抓捕拷问。因为没有人监督,这锦衣卫的诏狱里头可谓是异常残忍,对犯人剥皮拶指那是常有的事。
而到了中宗时期,为了避免锦衣卫特权过大无人监管,便又设立了东厂负责监视百官和刺探情报,并派身边的太监管理。一下子东厂就和锦衣卫成了上下级的关系。两者并称厂卫,均对皇帝负责。
在大梁,厂卫的恐怖名声全国上下皆知晓。而作为厂卫目前的最高领导者,叶鸿福叶太监的名字自然也是也能起到止小儿夜啼的作用。但凡大人要教育孩子都会吓唬他:“再不听话小心叶太监来抓你进诏狱!”
此话一出,甚是管用。就算是再胆小再调皮捣蛋的孩子也会安静如鸡。
为了验证这一点是否所言为虚,叶淮便掀开了车帘子。往外一看,恰好与街对面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孩面面相觑。四目相对间,就见那小孩儿的嘴角滑下了一滴晶莹的口水。
见状,叶淮不由挑了挑眉。哦豁?这小孩似乎一点也害怕自己啊。
就在这时远处一个妇人倏地从街角的豆腐摊奔了过来,一把抱起这孩子就往回跑。那速度那姿势怎么瞧都有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001:“小孩儿怕不怕你不清楚,但是我看这些百姓倒是挺怕你的。”
闻言叶淮有些讶异地斜了它一眼,“你怎么还能说话?”他明明静音了来着。
001一脸得意洋洋:“静音是有时效限制的。过了时效限制,我当然就能说话啦!”
话音刚落就见叶淮露出了一副遗憾的表情,仿佛在惋惜静音时效为何如此之短,这可把001气得够呛。还不等001气急败坏地哔哔几句,叶淮却已经下车进了北镇抚司的大门。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叶淮在看见诏狱里头的场景后心里还是忍不住地揪了一下。一进门一股浓重的腥臭味道扑面而来,耳旁还传来锦衣卫刑讯的鞭笞声,期间还伴随着犯人们时不时的哀嚎声。不少残缺的游魂就在里头漫无目的地游荡。
叶淮没有多看,只一眼便迅速地移开了目光,不然他怕晚上吃不下饭。
要说为啥叶淮一出宫门就被成诗叫到锦衣卫的诏狱来,这事得从原身在江洲抓的那一伙儿白莲教妖人说起。
说起这白莲教,自打前朝初年就已经诞生了。发展到现在,就已经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反叛势力。本朝自□□起就在镇压白莲教起义,然而这起义就跟野草似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镇压了一茬没多久又生出一茬。
叶鸿福此次南下捣毁了白莲教的总部,镇压了起义者上万,包括总敎首在内,共抓获了敎首四十余名,如今都关押在了锦衣卫的诏狱。
本来嘛,人都抓完了,剩下的就是让锦衣卫审问的事了。却没想到这群人当中有一个名叫贡星纬的小道士却开始冒头了。他声称自己是冤枉的,是被白莲教那伙人胁迫的加入的。
锦衣卫哪里会管那么多,几乎每个进来这里的人都说自己是冤枉的,这种话他们早就听得耳朵生茧了。
然而就当他们准备动刑的时候,只听小道士道:“你们可知我是谁?我师叔乃玄德真人!”
一听这话,负责刑讯的锦衣卫顿时愣住了。
今上近些年来迷上了求神问道,妄图炼就长生不老药与天同寿。而这玄德真人乃是司礼监禀笔太监马建明举荐的一位在民间颇具名望的仙师。传闻这位玄德真人不光会论道炼丹,甚至还会仙术,是以圣上非常宠信他。
别看锦衣卫平日里行事大胆嚣张,但这也得看对象。一旦跟皇帝挂钩,他们就不得不谨慎了。若事实真如这人所说的那样,那他们对这人用刑不光得罪了马建明、玄德真人,甚至还可能得罪圣上。
马建明他们自是不怕的,毕竟他们上头还有一个跟他平级的叶督公在。但是这圣上……
大家都是吃皇粮的,要是真闹出事来,他们可担待不起。
一时间,大家也不知道拿这块烫手山芋该怎么办。刑讯遇到瓶颈,成诗只得请示上级,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出。
顿住脚步,叶淮看了一眼面前的人,“就是他?”
“是,督公。”见到叶淮这个大领导来了,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均是十分客气恭敬。
闻言,叶淮目光定定地看向牢里头。眼前的男人年纪确实很轻,瞧着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身上穿着脏兮兮的道袍,虽然蓬头垢面的,但还是能看得出模样俊秀。
更让人意外的是,锦衣卫不但没给这贡星纬上刑,甚至还给他换了一个干净的独立牢房,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那些个王公贵族在诏狱都不一定能有这样的待遇。
叶淮不禁挑了挑眉,这人倒是有点意思。
想着,他便示意守牢的锦衣卫开门。
眼看着叶淮要进去,就见成诗一脸谨慎地在他耳旁低声提醒:“督公小心,这小子会妖法!”
那贡星纬的耳朵倒是灵光,听到了这句话连鸡腿也不啃了,不悦反驳道:“什么妖法?我这是仙术!”
叶淮:“……”
尽管叶淮自己也是搞玄学的,但是对于这些所谓的“妖法”“仙术”,他却是一概不信的。就好比在他原先的世界,那些招摇撞骗的假大师可比真正有能耐的真大师多多了。
这贡星纬要是真有那么大的能耐,估计早应该在原身镇压白莲教的时候就跑路了,哪里还会被锦衣卫抓进诏狱里头?至于成诗口中的妖法充其量也不过就是障眼法或者魔术罢了。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为了让下属安心叶淮嘴上还是说了一句“知道了。”
走进牢房,就见那贡星纬刚啃完一根鸡腿,嘬了嘬有些油腻的手指,含糊不清道:“你就是这里管事的?”
眼前人的态度可以说很是嚣张了,明明身处囚牢却丝毫没有在坐牢的自觉。
成诗见了顿时有些冒火,就在他刚想要替自家督公教训一下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之时,却见对方斜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无法,他只得忍下这口气。
相比起成诗的义愤填膺,叶淮对此倒是显得十分淡定。就见他径直坐上了手底下人搬来的太师椅,呷了口茶,不咸不淡地反问了一句:“是又如何?”
话音刚落,就见对面的人突然一顿,紧接着倏地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叶淮的大腿哭嚎道:“大人!小的冤枉啊!”
叶淮:???
成诗:!!!!
一众锦衣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