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怎么回事,”江雨焉的表情难得露出些不自然,她移开一直和许禾对视的视线,“啧”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想起这事依然有些不平的情绪吐槽道,“你也看到了,他有病,吃饱撑多了。”
许禾:“少来,寻常人你反应会这么大吗,其他人就不说了,就说罗钰,要是今天干这种事情的人是他,你会这么气吗?”
江雨焉:“我......”
“你不会,”许禾打断道,“如果是罗钰的话,你要不然会翻个白眼直接无视,要不然会直接骂过去,但不管怎么样,你肯定都不会影响到你自己的心情。”
江雨焉张了张嘴,最后发现实在辩无可辩,因为许禾说的确实是她正常的反应。
许禾看见江雨焉的反应叹了一口气,她决定放弃迂回,单刀直入:“你们俩个原来是不是......”
江雨焉:“嗯?”
许禾琢磨着措辞,犹豫道:“就......在过一起?或者类似在过一起......之类的?”
“怎么可能,”江雨焉笑了,她踢了一脚脚下石板路上的石子,笑容中带着自嘲和一点说不出情绪,像是在追忆过去中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又像是有些遗憾,“没有。”
江雨焉低头踢着路边的石子,过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告诉许禾:“我和他......没有在过一起。”
许禾相信江雨焉说的话,然而依旧有些困惑,不过话都问到这个份上,若是江雨焉自己不想主动倾述,哪怕是朋友再追问下去也是没有边界。
许禾等了一会儿,见气氛有些凝结,便笑了笑,主动岔开话题:“哦,也不知道等会儿的土鸡火锅好不好吃,别看这个地方一般,但说不定味道不错。”
江雨焉感受到许禾的体贴,她笑了笑:“火锅怎么弄应该都不会太差,何况还是土鸡的。”
“也是,”许禾随口应和道,自然地往洗手间继续走去,“快点吧,等会菜该上了。”
江雨焉一路无言地跟着许禾来到洗手间,直到许禾洗完手打算往回走了,江雨焉才关上水龙头。
“虽然我和他没有在过一起,但我确实喜欢过他。”
许禾没有想到江雨焉会突然讲回前一个话题,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江雨焉笑了笑:“你不是问我和他到底怎么回事吗?”
江雨焉摊了摊手,嘴角扯出一抹自嘲:“我确实喜欢过他,不过他对我好像没这方向的意思。”
许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她将丘旻飞和江雨焉相处的点点滴滴又细细地回忆了一遍,心中留下了几丝疑惑。因为单站她这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丘旻飞对江雨焉明显也是不一样的。然而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局外人确实也不会有局内人更有发言权。
江雨焉在许禾欲言又止的眼神中反应了过来:“喂喂喂,我说的是喜欢过,你懂‘过’是什么意思吗,意思就是那些都已经是过去时了。”
许禾眼中露出了明显的不信。
“你这是什么眼神?!”
也不知道被踩到了哪里,江雨焉微微炸起了毛。
“天涯何处无芳草,喜欢我的人这么多,你看我像是一个会执着于一棵歪脖子树的人吗,何况那还不配称之为一棵歪脖子树,最多就是一株杂草!”
许禾一言难尽地看着江雨焉,良久,她拍了拍江雨焉的肩膀,敷衍地安抚道:“行行行,过去式就过去式吧,你自己相信就行,走吧,回去吃饭了。”
江雨焉:“.........”
第32章 “做人嘛,能苦别人又何苦……
谈心这种事情有的时候真的能不找太过了解自己的人, 要不然偶尔几次嘴硬都容易被当场戳破,此时此刻的江雨焉就是其中的典型,她无比懊悔几分钟前情绪上涌突然想和许禾谈心, 要不然的话此刻她的心情也不会如此复杂。
很多事情骗得了旁人骗不了自己,过去式确实是过去式, 但迟迟没能放下和这些年的耿耿于怀却也确实存在。
然而无论是道德还是法律都没有规定过被喜欢一定要有所回应,错过有的时候就是错过了,或许她也应该学会和自己和解。
江雨焉叹了一口气:“其实我有的时候还是挺佩服你的。”
许禾:“嗯?”
江雨焉:“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本来就已经很难得了,况且你还能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基础上立马付出行动并且努力争取……”
许禾想了想, 摊手道:“也不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吧, 我就只是单纯地觉得人活一世本来就没有多少年,想办法让自己过得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有些情愫被埋藏在暗无天日又密不透风的心底, 经过发酵变质, 才会变得念念不忘又耿耿于怀。有的时候摊开来说, 让它见见光, 紫外线杀杀菌, 或许也就随风散去放下了。‘不说’很多时候是让自己耿耿于怀, ‘说了’有的时候还能让对方念念不忘,做人嘛, 能苦别人又何苦自苦呢。”
江雨焉被许禾的诡论给逗笑了, 她刚想吐槽几句,突然又反应了过来, 觉得许禾这话糙理不糙,好像也是有几分道理。
许禾看见江雨焉若有所思的模样没有再说话,她一直觉得比起互相猜测心思,很多事情摊开来说会更加有效。虽然她不了解江雨焉和丘旻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单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 她总觉得丘旻飞对江雨焉也并非无意。
.........
江雨焉怀着心事,一路无言地跟着许禾回到农家小院的前院。许禾的话让她感慨良多,或许有的时候换一条路会不一样?
就在江雨焉心中纠结摇摆不定的时候,她和许禾回到了农家小院的前院。前院十几张木桌上坐了上百名学生,使得原本显得空旷萧瑟的院落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
虽然被挡住一半身体,但江雨焉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丘旻飞,也不知道是和谁在聊什么,她看见丘旻飞边说边笑,看起来挺愉快的。
江雨焉推开篱笆竹门往里走去,随着视野的开阔,她看见了丘旻飞身边的人,是隔壁组的一个妹子,上课互动环节的时候和他们小组说过几次话,叫黄苑,汉语言文学专业,个子不高,挺开朗的,声音很甜,看样子应该是组里没找到能坐在一起的桌子被分开了。
也不知道丘旻飞说了什么,黄苑被逗得掩嘴直乐。
江雨焉看见丘旻飞一副孔雀开屏似的骚包模样,适才因为和许禾谈心生出来的那一点纠结和困惑彻底烟消云散,去它的感慨,这种人哪里值得她感慨?不就是小的时候眼神不好误入歧途吗,早八百年就放下了!
许禾最先看见的是季桦瑜,然后才看见了同桌的丘旻飞,她看见丘旻飞的那一瞬间就预感到了不好,还没等她反应,她就感受到身边以江雨焉为中心的冷空气开始扩散。
许禾:“我......”
江雨焉一个眼刀看了过来。
许禾立马做了一个“ok,我闭嘴”的手势,突然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她不就是想和季桦瑜安安静静爬个山看个星星吗,这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你们这也太慢了吧,”罗钰看见许禾和江雨焉的那一瞬间,眼中露出了饿死鬼投胎后看见食物时的那种亮光,他一面迫不及待地端起碗,一面激动地招呼道,“来来来,快来,就等你们了,饿死我了。”
许禾生怕江大小姐脑子一抽做出什么换桌吃饭的事情,闻言当机立断,在江雨焉反应之前直接“挽”着她的手将她拖到桌前。
江雨焉幽幽地转过头看着许禾。
许禾耷拉着眼睛冲她露出了一个可怜兮兮的笑容。
“......”江雨焉无话可说,唯有将气憋回去,眼不见心不烦地将头转开。
许禾卖萌成功,转头冲着桌上的四人笑道:“你们先吃啊,不用等我们的。”
罗钰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一边啃着鸡肉一边含糊不清地控诉道:“我倒是想,但季哥他们都不动筷啊,就我一个人吃,也太奇怪了吧。”
江雨焉避开丘旻飞旁边原本留给她和许禾的两个连在一起的座位,直接坐到罗钰旁边:“难得啊,你还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罗钰丝毫没有觉得江雨焉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劲,他义正言辞地为自己正名:“什么叫我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我脸皮一向很薄的好不好,何况就只有半只鸡,我们要是先吃了,等你们来估计就只剩下汤和蔬菜了。”
许禾实在头疼,然而对于江大小姐来说,能坐下吃饭,就已经是很给她面子了,至于旁的,也实在不好要求太多。
季桦瑜看出江雨焉的不对劲,也隐隐约约地知道八成是和丘旻飞有关,然而身边的人感情上的事情他一向不怎么主动参活,他看了一眼还站在旁边没入座的许禾,起身将自己的碗筷和旁边干净的碗筷换了一下,让出江雨焉旁边的位置,让许禾可以和江雨焉坐在一起。
“我换一下,你坐这里吧。”
许禾差点被季桦瑜的上道给感动哭了,她突然无比庆幸,小组里面还能有这么一个眼明心亮又不瞎掺和的人。
丘旻飞看见江雨焉特意选了一个对面的位置后顿了顿,然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保持外交小能手似的招牌笑容主动和黄苑介绍起了许禾和江雨焉。
黄苑一脸八卦地在许禾和季桦瑜之间看了一圈,随后才笑着应道,”雨焉我认识,我们上课有说过话。”
江雨焉是典型的对人不对事,她看丘旻飞不爽,但对于不相干的人她一向不会随意甩脸色。
她挂起友善的笑容按照中华传统社交礼仪友好地客套了几句。
丘旻飞一边吃着鸡肉火锅一边听她们聊天,他看了看江雨焉又看了看黄苑,实在不太明白这俩个原本也不怎么熟的人,怎么就在这短短几分钟里,给人聊出了一种亲姐妹的感觉。
然而中饭时间有限,只有半个小时,下午又还要徒步登山,他看了一眼江雨焉几乎没有动过的碗,本来想说一句,又想起江雨焉还在和他生气,担心直接说万一哪句没说好,江雨焉直接不吃了。
丘旻飞想了想,用共用的漏勺从铜锅中盛出一勺菜放进黄苑的碗里,打断了她和江雨焉的对话:“马上就要上车了,下午还要爬山,先吃一点吧。”
丘旻飞的话如同石子一般打破了原本的表面平和,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的许禾和季桦瑜同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脸困惑地看向了丘旻飞。
许禾是纯粹的不解,她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莫非丘旻飞对江雨焉确实没那方面的意思?
而季桦瑜则是纯粹的困惑,他不明白为什么平日里看起来双商都没有什么问题的室友,会做出这种以低情商著称的赵嘉学长都不会做的事情。
“啪——”江雨焉手中的竹筷应声断裂。
黄苑吓了一跳,和丘旻飞一起疑惑地望向江雨焉。
江雨焉无视丘旻飞,保持亲切友善的笑容冲黄苑道:“没事,质量不好,本来就裂了,我前面没注意,先吃吧,我去换一双。”
这句话成为江雨焉在饭桌上说的最后一句话,换完筷子回来后的江雨焉重新拾起了她优雅冷艳的讲究气质,除了偶尔用“嗯”、“哦”来回应问话,其他时候一概都保持着“食不言”的中华传统礼仪。
江雨焉吃完中饭回到车上后便没有再和丘旻飞坐在一起,她以自己有点晕车为借口在大巴车的第一排蹭了一个位置。那个位置本来是研究生助教学长王勇的,他听见江雨焉说她有点晕车后十分担忧,感觉没有照顾好同学是他的责任,急忙四处帮江雨焉找晕车药,生怕自己的工作做得不到位。
江雨焉换位置换得很突然,让许禾他们三人有些措手不及,唯一因为江雨焉换位置而开心的人就是罗钰,因为他终于可以不用一个人坐了。
罗钰问完江雨焉他能不能坐她的位置得到答复后便欣然地坐到了丘旻飞旁边,他本来想拉上小伙伴们继续午饭前没能赶上的和平精英游戏,然而他看了看丘旻飞,突然发现他的小伙伴好像并不是那么的开心。
罗钰看见丘旻飞难得深蹙的眉头,偷偷打开手机给前排的许禾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罗钰:我怎么感觉旻哥好像有点深沉?]
[许禾:深沉?]
[罗钰:就是忧郁(?)]
[许禾:听不懂,建议好好重修一下大学语文。]
罗钰:“......”
大巴车最终停在无芒山的入口,无芒山不高,由众多小山丘连绵而成,坡度平缓,进山的路很长,中途还会路过一个小水库,徒步到最高的山丘大概要四个多小时,山丘顶上是大片的草坪,是露营天文爱好者的打卡圣地。
两位研究生助教学长担心江雨焉的身体状况,主动坚持帮江雨焉负担了一部分重物。而江雨焉也是一个很会交际和说话的人,所以没过多久,三人就在前面聊成了一片,十分融洽。
丘旻飞远远地看着,也没有过去,只是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知道在想什么,整个人看起来虽然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但明显兴致不高。有人和他说话他就嗯几句,没人和他说话他就带着耳机在一旁边走边听歌。罗钰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地和他探讨晚上的露营,结果得到的答复不是“可能吧”就是“不知道啊”这些明显敷衍的回答。
罗钰再三碰壁后终于决定放弃这块硬骨头,他放慢脚步退回到身后许禾和季桦瑜的梯队中。
罗钰走在许禾身边叹了一口气。
许禾和季桦瑜正在聊她初中,也就是季桦瑜的高中,后门的各种小吃和学校的趣事,她听见了罗钰的叹气,然而情感上并不是特别想搭理这个电灯泡。
罗钰被无视,十分不开心,他又加重了叹气的声音,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许禾依旧心无旁骛地和季桦瑜神飞色舞地讲着过去的事情。
罗钰彻底不开心了,他冲着许禾再次长叹了一口气:“哎~~~~~~~”
“......”
许禾放弃了,她回头看向罗钰,表情和语气都显得十分无语:“你又怎么了?”
罗钰对许禾这种前后不一致的态度十分伤心,他委屈地控诉道:“你不觉得你对季哥的态度和对我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吗,所以感情是会消失的吗,亏我们还是同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