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骨忧太回到日本后的第一件事, 在东京买了一套双层小别墅。
既然已经从高专毕业,当然不好意思再留在高专宿舍里,即使高专宿舍楼还是一如既往的空旷。
他花了两天的时间, 布置好了他和里香的房间, 划重点, 是他们两个共同的房间。
墙纸选用的是蛋黄色为底、云彩纹饰的可爱风格, 他购置了两个书架, 小型台灯, 还有富有童心的大型娃娃,摆放在了双人床上, 簇拥着床铺上睡美人般的黑发少女。
添置家具花费了不少精力,不出意外, 这大概就是他和里香的家了,乙骨忧太当然要认真对待。
他们的生活, 从充满传奇冒险色彩的环球旅行过渡到日常温馨平淡的柴米油盐,却不显突兀, 也不觉得丝毫不适。
今夜的月色略显昏淡,一轮玉盘隐在缥缈的乌云之后,路灯投下一块块圆型的光斑, 照亮了路面上慢悠悠回家的青年。
乙骨忧太刚刚从附近的超市出来, 手上拎着一袋蔬菜和一些肉类食材,家里冰箱的储藏不多了, 他执行任务回来刚好路过超市, 顺便就去添了些食材。
他的衣衫干净整洁,看上去完全不像和几只高级咒灵厮杀了一场后回来, 或许是因为血迹难搓, 洗晒衣服的时候可以少麻烦一点?
乙骨忧太远远地便能看到自家小别墅一楼的灯光。
那当然不是有人给他留了灯, 而是乙骨忧太在出门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关灯。
浪费电就浪费吧。
多烧一点电费,也总比他每次回到家,面对的都是空荡荡、黑蒙蒙的客厅要好。
而且,如果里香在他不在家的时候苏醒了,这么黑的房子,她会不会害怕呢?
为了避免里香醒来后找不到他、对陌生环境产生恐慌的可能性,乙骨忧太特意把所有充满了他们俩生活气息和共同记忆的物件摆放在别墅的每个角落,包括粘贴在卧室墙壁的许多照片。
他还在客厅的日历边上,悬挂了一个相当于日记的小挂历。
上面对应着每天的日期,乙骨忧太在上面写下或平静或波澜的当日见闻,从五年前到现在,已经积累了厚厚的好几十本。
这些,都是乙骨忧太为了里香缺失的这五年,尽可能做出的弥补。
如果她醒来后会对自己空缺了这么多年的时光而难过,这些日记簿也能当做一个安慰,他愿意花一整天的时间,陪她一页一页翻看。
乙骨忧太在旋开自家门把手的前一秒,还在施施然想着明天的菜谱。
今天一口气买了很多食材,要分开烹饪是不是太麻烦了
要不要干脆做一份杂煮锅……吧?
门扉旋开。
“……”
啪嗒、啪嗒。
两声闷响,黑发青年的手失了力般,装着沉重食材的塑料袋骤然滑落,摔在地上,冻牛肉、大葱、白菜……等等,杂乱地躺落了一地。
客厅中,明黄的灯光仍在无私地释放它的光亮,那股明色穿过了屋外的夜,刺痛了乙骨忧太的眼睛。
他的嘴唇无声地嗡动,那双祖母绿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却又霎时间被安抚,沉寂了下来。
氤氲的雾气,覆上了他的瞳眸,萦绕不散。
乙骨忧太想过无数次,排演过无数次,当里香醒过来,他要以怎样的神态,对她说什么。
但,直到他真的迎来了这一天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竟什么都说不出来。
花了五年的心里建设、脑内排演,此时全数打了水漂。
有什么堵塞了他的喉管,除了泄露的几缕气音,没有一句话语能钻出来。
房屋内。
黑发少女正坐在餐桌前的座椅上,手边垒叠了好几本日记簿,而她手上还有一本,似乎刚刚翻开。
可能是太久没移动过了,她的动作显得僵硬和迟缓。
听到门外的动响,祈本里香似有所觉,那双清澈的水润眸子,直直地转向了他。
在她的印象里,她不过是睡了一觉,和乙骨忧太分开不过一天吧。
所以里香才能那样自然地展露笑容,呼唤他。
“忧——”
未尽的话语,融化在青年温热的怀抱中。
里香微微一怔。
她揪住乙骨忧太胸膛的衣衫,能感觉到心口处激烈有力的心跳。
她直觉察觉了什么,乖乖闭上了嘴巴,让自己放松,合眼躺在恋人的怀里。
“里香……”
抵住里香头部的胸腔,随着青年嗓音里不住的抽气,微微震颤着。
他的声音里包含太多情绪了,祈本里香刚刚转醒的大脑还混沌着,分辨不清。
欣喜夹杂了悲泣,庆幸之后,又似乎暗藏了无边无际的恐慌、后怕。
一次又一次的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他已经在努力调节自己的心态了,友人、老师的建议也都听进去了。
他以为自己在心上筑就了一层层的堡垒,然后在少女的弯眸一笑里,墙垒崩塌,洪水溃堤。
他的喉咙似乎不受他的控制,一直在发抖,气音破碎,断断续续的。
即便如此,他还是竭力把那句话说出来了,他早就描摹过无数次的场景,揣摩过一遍遍的语气。
他轻轻地捧起里香的面颊,眉心微蹙,却绽开了一个胜过旭阳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