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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子时,明天,就到那个女人的忌日了。”顾知泽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无边的夜色。
    既是她的忌日,也是顾知泽的生辰。
    从许幼薇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顾知泽的下颌,他墨色的长发搭在肩上,衣襟被风吹起,整个人说不出的寂寥。
    她也不知道顾知泽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但是听都听了,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许幼薇又觉得好像有点过不去。
    但是非要说几句安慰人的话……她真的不会说啊。
    许幼薇叹了口气,在黑暗中摸索着找自己的衣服,蒙着被子,也不管穿得对不对了,胡乱套上了再说。
    顾知泽余光能看到许幼薇在被子里拱来拱去,他没转过去,继续保持着这副样子,等着看许幼薇要做什么。
    许幼薇套上了衣服,总算能从被窝里挣扎出来了,她下了床走到窗户边,顾知泽给她让开了一点,许幼薇借着月光看了看外面。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给你买个橘……哦不是,你先在这里等我。”差点顺口大逆不道的许幼薇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推开了房间的门,蹑手蹑脚地朝院子西边去了。
    待到她一走,顾知泽就收起了刚刚的姿态,他敲了敲木窗,摸着他放在那里的东西,面无表情地在榻上坐下来。
    长安苑是有小厨房的,但是许幼薇从来没来过。
    所以也不确定晚上有没有人在守着,但是她刚刚看了一眼,是漆黑一片的,应该是没人在,她悄悄在小厨房转了一圈。
    炉子上煨着水,这是婢女们以防万一留下的,毕竟如果主子想喝水,不能现烧吧,虽然许幼薇从不起夜,也没用上过。
    “我这是给自己找什么罪受啊……”许幼薇嘀嘀咕咕。
    她怀疑自己脑子是坏了,如果是其他人站在她面前说出这种话,她大概会不信,然后敷衍几句了事,但是顾知泽不太一样。
    他们两个现在这关系很奇怪,说不上喜欢,谈不上友好,分开看一个是有病残暴的冷血暴君预备役,一个是看起来狠实际菜如狗的宅斗参赛选手。
    明明都是不被人喜欢的存在,却又能很奇妙的共处。
    太奇怪了。
    许幼薇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没正儿八经过过生日,院里和她生日一样的还有三个,大家过生日都是吃一碗长寿面,得宠的还能加个蛋。
    后来工作了,社畜不配自由,她每天都靠外卖救命,生日早就忘在了脑后。
    许幼薇甩甩脑袋,不再去想。
    顾知泽等了许久,等到都有些不耐烦了,许幼薇才慢吞吞地回来了。顾知泽从小习武,夜视能力远超常人,他一眼就看见了许幼薇脸上的炉灰。
    左一块,右一块。
    他佯装不知,问道:“你做什么去了?”
    许幼薇讪讪一笑,很不好意思地从身后拿出来一杯热水,递给顾知泽:“给你倒了杯热水,趁热喝。”
    顾知泽神情古怪的看着她。
    许幼薇败下阵来,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这不是你明天生辰吗,我也没什么送你的,水算是我烧的,只能让你多喝点热水了。”
    话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许幼薇挠了挠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喝热水对身体好,真的。”
    顾知泽接过水,喝了一口,水是温的。大概是热水的作用,围绕了顾知泽一整天的烦躁居然消退了许多,他忽然不急着求一份答案了。
    “许幼薇,你真的很聪明,很有趣。”顾知泽摸着杯壁,突然没头没脑的夸了她这么一句。
    许幼薇:“……”
    谢谢,虽然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但你还是第一个夸我聪明的。
    顾知泽放下水,走到窗子前,拿起了一开始放在窗子外的剑。他拔出剑,月光下,出鞘的半截剑身寒光冷厉,看得许幼薇心都凉了半截。
    这不是刚刚才有的。
    “许幼薇,我不想杀你了。”顾知泽轻声说着,将剑随意地丢出窗外,不知道落到了那个草丛,只发出了轻微的摩擦声。
    许幼薇心中莫名的窝火,她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从哪里来,但就是让她觉得十分不爽。
    她假笑一声:“呵呵,谢谢您。”
    然后不管不顾地脱了外衫钻进了被窝,许幼薇气哼哼的打定主意,这次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自己的被窝里。
    顾知泽没有拦她,他看了裹成团把头都蒙住了的许幼薇一会,静静地推门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了小厨房。
    那里真的是乱七八糟,杂乱不堪。唯一干净的桌台上放着一碗面,说是面,真的太过糟糕,顾知泽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东西。
    面泡的时间太长,已经成了一团,撒的葱花切得大小不一,看起来很丑,最上面的那颗蛋,因为水温太低,没有熟。
    做的人大概没有什么经验,等了许久也没看到蛋熟,又试图把火塘烧起火加热一下,但最后都失败了。
    火塘里还留有几分余温。
    顾知泽拿起旁边的筷子,夹了一根面条放进嘴里,面没什么味道,还已经凉透了,是真的很难吃。
    他从来都没有没吃过这么难吃的东西。
    顾知泽再回到许幼薇房间的时候,许幼薇已经睡熟了。许幼薇身体里的蛊毒依附于她的身体,靠吸收存活,如果许幼薇供应不上来,就会生病。
    睡觉,是身体唯一能延缓蛊毒发展速度,降低过度消耗的自我保护。这种情况,只会随着许幼薇年龄的增长而愈发严重。
    总有一天,就算他不动手,许幼薇也会死。
    顾知泽静静看了她许久,伸手将许幼薇脸上那两道污迹擦干净了。
    他关上门走出院子,一个身穿浅蓝色衣裳的婢女在外面等着,见到顾知泽,她跪了下来,声音沉稳:“殿下。”
    “清理干净,以后守着她,有什么要紧事,及时传信给我。”
    婢女应声道:“是,殿下。”
    顾知泽一个人走在路上,夜阑人静,月光如水。
    第26章 下毒   干了这碗药,苦的像毒药
    顾苓收到顾晟前来王府看他的消息时,正在看账册。
    他不能上朝,许多消息要靠人传回来才知道,一来二去极是麻烦,所以他养成了个习惯,每天先看完账本,等着消息传回来,再看朝中发生的事。
    顾苓也没想到顾晟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算了算时间,他也的确有些日子未曾去找顾晟装傻了,也就没怀疑其他的。
    临走时顾苓袍袖不小心抽倒了砚台,但顾晟人已经到了,他来不及收拾,匆匆锁了书房的门。
    顾苓边朝着大厅边拉扯自己的头发和衣服。
    待他到了厅中,衣衫不整,头发微乱,还傻笑着,已然是一副傻儿形象了:“二,二哥!”
    顾苓和顾晟表面关系不算差,管家是顾苓心腹,但也不敢拦住顾晟,笑着给顾晟倒了杯热茶。
    顾苓迈过门槛时,顾晟正闻着茶香,看到他来,缓缓露出一个不明意义的笑来。
    “五弟,二哥许久未见你了,近日可好?”
    顾苓没有回话,傻笑着走近了,坐在椅子上。管家赶紧接话,替他答了:“回二殿下的话,五殿下近来尚好,劳您记挂。”
    顾晟面上笑着,看起来全然信任,眼睛却紧紧盯着顾苓,心里犯嘀咕。
    那日那封信让他发了很大的脾气,但是事后冷静下来,顾晟又起了疑心,仅凭一封信,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于是决定自己亲眼看上一看。
    这副样子,如果是装的,顾苓心机该有多深。
    他假意喝了一口茶,然后佯作没拿住,“不小心”洒在了顾苓身上。顾晟歉疚道:“诶呀!五弟!”
    茶水很烫,如今又是夏季,衣衫单薄,洒在身上更是不好受,顾苓差点就翻了脸,他咬紧了牙没有露出不应该有的表情,掩面嚎啕起来:
    “热!热啊呜呜呜呜,好热啊!痛!”
    这副作态已经让顾晟怀疑稍褪,他伸手过去扶顾苓:“五弟,都是二哥不好……”
    他眼神不经意间觑到顾苓袖口,那上面上有一小块墨迹,此刻被水晕染开,污了一小片,他心里一沉,借着扶顾苓的姿势,抹了一把墨迹。
    顾苓正想借机会赶走顾晟,他心知顾晟耐性最差,于是干脆坐到地上,大哭着撒起泼来:“痛啊啊,呜呜呜!热!”
    顾晟将手伸了回来,不动声色的背到身后。
    “还不快去扶五弟,真是,吃干饭的吗!五弟,我下次再来看你。”顾晟面上不甚耐烦,甩着袖子走了出去。
    管家连连点头,去搀扶顾苓:“诶诶诶,是,二殿下。”
    直到管家在顾苓耳边说顾晟已走,顾苓才停了下来,收敛了傻笑的他脸色十分不好,每装一次,他都有种屈辱的感觉。
    尤其是之前花宴那次。
    想到这里,他心烦气躁,顾不上去细想顾晟此行的目的:“蛊毒下了多久了,母蛊怎么样了?”
    “这……瞧着样子,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法子,母蛊稳定起来了。”
    顾苓猛地起身,冷声道:“我花了大价钱弄来的东西,你现在跟我说,他有法子对付?”
    “不敢,”管家额上带着汗,他弯着腰毕恭毕敬:“我马上就找法子刺激这母蛊,殿下莫急。”
    “要快,我等不了那么久。”
    顾知泽一天不死,他一天不能安心,只有顾知泽死了,他装傻这个秘密才不会成为顾知泽的武器。
    他起身,扑了扑灰尘,往书房去了。
    另一边,出了王府的顾晟,一路乘着马车急行回了府中,他大步流星,直接踹开了心腹的屋门,揪着心腹要答案。
    “你说,这是什么墨?”
    心腹嗅了下顾晟手中墨迹就闻出来了,他抖了抖,害怕极了:
    “这应当是滇怀墨,最近京城里贵人们用的最多,有此等香气,应当还是最上等的品质,是需要定制才能买到的。”
    顾晟心彻底沉了下去。
    可以说是有人送的,可以说是顾苓玩闹不小心蹭上去的,但这都是诡辩,顾晟心中已经有了结果。
    他沉默了许久,脑子里细细想过往从前,惊觉是自己把自己骗到了,明明顾苓那么多次听着他聊正事,他却只因为觉得顾苓是个傻子而没怎么在意。
    看来军饷有顾苓参与一事,多半也没跑了。
    “去给我找些个武功不错,手脚利落的。”顾晟闭了闭眼,再睁开已经满是狠色。
    顾苓这个人,不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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