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
周谧鼻头一酸,心头只能闪过这个浮夸的措词。即便时隔已久,他的怀抱都是一切关乎“沉沦”和“踏实”的形容词,好像她的壳,她的茧,她的豆荚,她的巢窠和岸屿。
“我很想你,”他的下巴轻抵着她额头,重复:“周谧,我很想你。”
周谧完全不想在同一个晚上第二次热泪盈眶,可就是控制不住,她深深地吸气,鼻腔里都是他的气味。
张敛不爱喷香水,他身体上的味道多源于他的浴液,或者衣服的洗涤剂,很熟悉,似阁楼里妥帖收藏的旧大衣,似疲倦地飞行已久,又掉回了出生后就赖以生存的丛林,那些树叶与花香从未更替。
她能立刻在里面入睡。
她也好想他啊,好想念他的怀抱。
哪怕这一刻,他就站在她眼前,他们近在咫尺地相贴,胸腔一致而紧密地起伏,她体内都是绞痛的想念,好像他远在天边,遥不可及,又好像是失而复得,心有余悸。
她瓮声瓮气:“你该回去了吧。”
张敛沉声:“再抱一会,好吗?”
周谧没有再吭声。
他们拥抱了很久,张敛终于放开了她,他跟她说了再见和晚安。
周谧回到楼上,没有换鞋又就奔到卫生间的窗口,因为那里可以看到楼下,她小心而缓慢地拉开毛玻璃窗扇,生怕动静太大为他所察。
张敛的确没有走,但他也没有抬头看楼上,安静地立在原处。
片刻,他转身离去,周谧目送了会,刚要收回目光,他忽然又掉头折返,大步流星。
周谧搭着窗,微微愕然地睁圆双眼。
张敛又回到了她楼下,从裤兜里取出手机,低头操作着,周谧也跟着拿出自己手机,等了会,屏幕上并无反应,再探头出去,男人已经按灭屏幕,再度离去。
周谧轻咬住下唇,心头溢满潮涩感,好像能对他的所有举动感同身受。
她猜,他想给她打电话,但终究一个字没说。
洗过澡,周谧在床上躺了会,举起手机给张敛发消息:到家了吗?
张敛回得很及时:嗯。
她没有说更多:早点休息,晚安。
他也说:晚安。
—
之后几天,周谧每晚都会跟张敛聊天,或发微信,或打电话,偶尔一起回家,吃宵夜,说一些无关痛痒的日常琐碎,有乐享,有埋怨,像所有之前并不相识、尚在发展期的男女。
团建前晚,周谧收拾好行李,躺在床上问张敛:你明天去吗?
张敛回:你想我去吗?
周谧说:不想。
张敛说:那我就不去。
周谧笑:你是老板诶,老板怎么能带头逃团建。
张敛回:你还知道我是老板啊。
周谧:作为奥星一份子,怎么能不知道谁是老板呢。
张敛:但我希望你能淡化这个身份。
周谧问:没了这个身份那你是什么?
张敛说:只是张敛。
周谧抿起唇角:你知道吗,很多女生对你有好感,就是因为你有老板光环加成。
张敛说:是吗,你第一次见到我就知道我是老板?
周谧说:虽然不知道,但也觉得你这人挺不俗的,不是一般人。
张敛说:一般人也搞不定你。
周谧甩过去n个问号:?????你搞定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张敛说:我也不知道,但你确实搞定我了。
周谧心里“妈蛋”一声,拿手机闷了会脸,回复:我搞定你了?我怎么也不知道。
张敛说:你装傻的本事真是逐月见长。
她顺杆子爬:我真不知道啊,能具体说说我是怎么搞定你的吗?
张敛回:就这样。
周谧是真不明白了:哪样?
张敛说:就现在这样。
周谧摸头:?
张敛的回复看不出是气是笑,亦或气笑皆有:要是这会在你身边,哪还能让你说话。
周谧面颊微热,心里有个要匆匆逃回门内的穿粉裙子的怀春少女: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
张敛:嗯,明天见。
—
翌日大早,大家就在公司楼下汇合,清点完人数,登上去机场的大巴。
周谧跟陶子伊坐在一起,出发前,张敛上了车,他鲜少在员工面前穿得这么休闲,纯灰色的卫衣,远远看过去就像个高挑清爽的男大学生。
陶子伊伸长脖子大为震惊:“第一次见fabian跟大巴哎,之前周边游或者去机场他都自己开车的。”
多张椅背如叠峦,周谧坐在外侧,就歪头跟着远远眺了下。
但等男人扬臂放置好旅行包,回过头不着痕迹地扫视全场时,她又垂低眼皮和脑袋,跟他玩起捉迷藏。
去机场的路上,周谧收到了张敛消息,估计是怕邻座发觉,他没走微信,而是短信里发来的,问她坐哪。
周谧掀一下唇:就跟你一个车上啊。
张敛:真能躲。
又说:我带了些你喜欢吃的零食,找个时间给你。
周谧:我自己带了的,不劳费心。
张敛罕见地回了个表情包,好像还是之前从她这里保存的——小胖猫生气捏瘪易拉罐又扔开。
周谧被可爱到了,去自己的表情包栏里确认了下,果真是。她用手钳住两腮,才不至于让自己笑膘过分明显。
出了豫州机场,又是一段路程的大巴。
到达万龙滑雪场附近的度假酒店时,周边慢慢变得不一样了,仿佛极速过渡到小寒节气,天上仍落着雪,似扯碎的棉絮。
周谧跟陶子伊住同个标间。
收拾好行李后,多数人都去酒店的餐厅用了顿自助午餐,并商量好下午两点集合去雪场。
在女更衣间里,周谧人生头一回领略到滑雪护具到底有多沉重紧实,她走得像是提前八十大寿,步态蹒跚。
万龙是国内少见的能一直开放到五月的露天滑雪场。
真正进入雪场时,仿佛在另一颗纯白星球上着陆。放眼望去,游移的人群似白绒布里散落的彩色糖豆。
天寒地冻,气温自然偏低。作为新手,周谧还在适应环境,她哈着气,脸不免冻得通红。在松软的雪里蹦跳时,她姿势多少有点缓慢和僵硬。
陶子伊举起一根雪杖笑她:“周谧你这样子好像一只粉企鹅哦。”
周谧扬起一把雪过去,哼哼:“要你多说。”
干站着只会越来越冷,不多久,周谧兴致勃勃地跟另一个新手女同事坐轮胎里玩起“滑滑梯”,从高处一路溜下去,再扑通溅起雪浪。
第三次清亮大笑着重复这个玩法时,张敛出现在她不远处。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滑雪服,全无臃肿之态,锋利修长得似柄乌铁剑,还夹着同样全黑的雪板,皑皑四野映得他肤色如雪,针织帽将刘海压了下来,他看起来年轻俊朗,闪闪发光。
他微倾着头,在听身侧的teddy讲话,眼睛却望向周谧的位置。他们在雪野里视线交融,像被放进了同一只盛放着绵白糖的真空玻璃罐。
突地,原真的尖叫刺破此间氛围:“fabian!你居然会单板吗?”
张敛莞尔,唇红齿白:“会一点。”
原真双手捂嘴:“我天!我好想看!”
一群人紧跟着附和“想看!”
周谧立在人群里,也大叫着差不多的内容,唯恐天下不乱。
张敛不露声色地快瞥她一眼,简单热身,而后躬下腰,熟练地穿好雪板,戴上护目镜。
一分钟后,周谧感觉自己在看前不久在网上搜到过的单板滑雪视频真人版。
伴随着跳跃的动作,雪沫在张敛身侧一次次被扬高,化为细白的团雾,他就像一只黑色的雨燕,在雪脉上灵活而流畅地疾掠。
沿途有雪友为他哇哦喝彩。
大家全在高坡上欢呼,振臂,摄像,跟应和首领的狼群似的狂嗥不止。
有男同事圈手在嘴边,高喊:“老板——悠着点——!你可是咱们奥星的命根子啊——”
又是一阵狂笑。
周谧看得面色呆滞,心脏砰跳,口干舌燥,并在心底不断诘问,怎么可以这么帅啊???
又为路上那些障碍物心惊胆战,生怕发生什么意外事故。
幸好张敛没有滑很久,过了会就夹着雪板往回走,等到近处,迎接他归来的是众员工们整齐划一的赞叹。
他微喘着气,环视一周,面色正式:“怎么样。”
“太帅了啦~!”公司的gay佬同事嗲声做捂心状,又被集体嘘走。
hr凑过去,把手机里的录像给他看:“这段视频可以放在今年的招人简章里,保证邮箱被挤爆,谁不想在这样的神仙老板手下工作啊。”
张敛粗略看完,继而扬脸,忍不住往人群中的周谧投去一眼,眸中意味鲜明。
周谧摸了下冻得发红的鼻头,眼珠乱跳,最后不自在地望天,心里只一个念头:教练,我想学滑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