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妄忽然提高嗓音:“你在哪里?!你不是在家里吗?”
“我……我在来医院的路上。”顾笙笙被他严厉的语气吓了一跳。
“你别过来!”沈妄语气罕见地急促:“叫司机立刻掉头回家!”
顾笙笙不解道:“为什么?我担心爷爷嘛。”
“爷爷他没事。医院这边出了点状况……”又是一阵电流声。沈妄语气缓和少许,像是强自压抑着隐忧:“你听话,立刻掉头回家,在家里乖乖待着。”
顾笙笙不明所以,还是乖乖道:“好吧。”
顾笙笙还在哝哝:“我炖了汤,你晚上还回来喝吗?”
沈妄叹了口气,温柔道:“会。”
甜蜜笑意从眼角眉梢漫开,顾笙笙捧着手机,想要多听沈妄说几句话。就在这时,前方猛地传来一声巨响。司机猛踩刹车,顾笙笙身体重重前倾,差点撞上前排椅背:“唔!怎么回事?”
司机吓得连声道:“夫人对不起!是前面出了车祸……”
前排的保镖打开车窗,探头出去看:“那辆车疯了吧!”
高架桥上一望无际,前方是夕阳如血,几辆轿车像彩色瓢虫一样有序地排列在路上。可不知哪里冒出一辆黑车,歪七扭八地将这几只瓢虫吓得四下逃窜,一辆车当场撞上了桥墩。
而那辆黑车后退了一段路,又加速向前冲了过来。
顾笙笙睁大了眼眸,透过车玻璃,她清晰地看见驾驶座上的人。
柳萍半边脸上溅满了鲜血,分外狰狞。
电光火石间,顾笙笙读懂了柳萍眼中的杀意:“她要撞我们!”
司机闻言猛打方向盘,顾笙笙被甩得歪倒在座椅上,却抵不过对方同归于尽的决心。
黑车眨眼间就冲到了眼前。
“砰”地一声,两车重重相撞。
一切声音在刹那间远去。
巨大的冲击挟裹热浪,震得人五脏如焚。
扭曲的金属将人体死死卡在座椅上,血雾模糊视线。
顾笙笙只觉得身体轻飘飘地,口中腥甜,眼前却什么也看不清。
不知落在哪里的手机里传来沈妄的声音,罕见的慌乱:“笙笙,回答我,笙笙?!”
顾笙笙花瓣一样的唇翕动着,努力应着:“沈妄……”
她的声音太过微弱,很快,就淹没在一声巨大的炸裂声里。
……
顾笙笙又出现在悬崖边。顾笙笙赤足站在泥土上,裙摆被风卷得不断起伏,身子轻盈得仿佛随时能被风卷走。只是这一回,巨龙的暗影在空中不断盘旋,那些追杀她的人都被巨龙的烈焰烧为齑粉。
龙焰焚烧过的土壤里开出薄红纤弱的花来,铺成一道绚烂的路,路的尽头光明灿烂,站着顾笙笙思念已久的亲人们。母亲,父亲,还有许许多多的同门。
她看见母亲含泪的眼,冲她张开手来。
顾笙笙欣喜地往前走去。
“笙笙……”
身后忽然响起沈妄的声音。顾笙笙恍然回头,却见沈妄站在悬崖边。
沈妄和顾笙笙之间好像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他失去血色的唇不断开阖,好像在对顾笙笙苦苦哀求着什么。
顾笙笙认识的沈妄一直是冷静自持的,哪怕在情迷时也游刃有余。可此时的沈妄脸色苍白,脆弱仓惶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沈妄……”顾笙笙的心被揪痛了,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身体像被什么无形的绳索绊住,一直将她往反方向拖拽。
“笙笙,快回家来!”母亲温柔而熟悉的嗓音响起,和着家人们的呼唤,“笙笙,这里才是你的家!回到娘身边来!”
沈妄眼中的痛楚和亲人的呼唤,好似两种看不见的力量,互相拉锯,顾笙笙进退两难。
巨大的龙影开始盘旋,催促一般。四周光影流动,母亲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顾笙笙的灵魂似乎都被透明的绳索勒紧,要将她拖进那光影里去。
顾笙笙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飘去。
沈妄的眼里淌下两行血泪。
顾笙笙感到一阵锥心的痛楚袭来,终于呢喃出声:“沈妄……”
那束缚着她的透明绳索断开了。风声呼啸在耳畔,她整个人都在急速地往下跌落。
……
“日前,本市环城公路发生一起严重交通事故,引发车辆连环爆炸。
“疑似牵涉沈氏集团内部家族恩怨而引发的自杀性报复行为。”
“……五名伤者都已经成功救出,所幸无一人死亡。”
电视按到哪一个频道,都在热议这件豪门仇杀案。何况还牵涉到两年前的一起车祸。主持人眉飞色舞地探讨这个案件的种种内因,以“某某豪门”指代,可谁都清楚两年前车祸的豪门继承人,指的正是沈妄。
电视画面一闪,熄灭了。
沈妄把遥控扔一边:“医生说你要多休息,不要看电视。”
顾笙笙伸了个懒腰,满床打滚:“可是病房里好无聊,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我又没受伤。”
沈妄说:“观察24小时,下午就能出院。”
顾笙笙便张开手,眼巴巴看沈妄:“抱。”
沈妄居高临下看她,无动于衷:“不嫌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