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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有名气?”
    “春楼是闽州最出名的花楼,因战乱歇业,今夏被人买了下来,重新开张。现在的老鸨叫紫嫣,平日无聊就会自己唱唱小曲。”
    旁边又有一人道:“说起来,许多年以前,春楼里有位极出名的花魁也叫紫嫣呢,因缘巧合,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说着话,楼上窗子推开,一浓妆艳抹的男子懒洋洋靠在窗旁,瞥着下方。
    “又在这编排什么呢?”
    一名男子冲他吹了个口哨,道:“阿妈今日真美!让我们上去开开眼吧!”
    紫嫣冲下面呸了一声:“一群赔钱货,也想妄论春宵,做梦吧!”
    两方你来我往,打情骂俏,紫嫣目光落在姜小乙身上,蓦然一愣,眼中波光流转。“好妙的人儿……”他俯下身,轻声道:“这位仙姑,可否赏脸来上楼喝杯茶?”
    姜小乙指了指自己:“我?”
    周围人开始起哄,姜小乙傻呵呵地笑着进了楼。
    三楼雅间,紫嫣闺房,他为姜小乙倒了杯茶,轻轻道:“这小镇子尽是些庸俗之辈,好少见到仙姑这等灵气之人,仙姑若不嫌弃,请喝了这杯茶吧。”
    姜小乙饮下茶水,又酸又甜,回甘无穷。
    “这是什么茶,真好喝。”
    紫嫣倚在桌旁,轻声细语。“这是奴家秘制的‘情露’,无情之人喝了是苦水,有情之人才能喝出甜美来。”
    姜小乙:“明明就是甜的,还装神弄鬼。”
    紫嫣顽皮一笑,刚要再说什么,忽然咳了起来。姜小乙扶住他的身子,发现他异常消瘦。“你是身体不好?”
    紫嫣稳住气息,摆摆手。
    “没事,从前同人争斗,落下点病根罢了。”
    姜小乙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低声道:“你这可不止是病根,伤得很重,对方是下了死手呀。”
    紫嫣委屈道:“是唷,那人武威强悍,护卫又拼死搏杀,奴家真是受了大罪了。”他摸摸自己的脸,低声道:“不过自由总是有代价的,用点伤病换来如今的日子,实是值得。”
    姜小乙看着他低垂的细长眼尾,轻声道:“我看你……总觉得有些眼熟呢。”
    紫嫣抬眼,笑道:“奴家瞧仙姑也是,不过仙姑如此洁净之人,想来与奴家未曾有过接触。”
    姜小乙:“洁净与否,看得是什么呀?”
    “奴也不知。”
    紫嫣抱来月琴。
    “仙姑可练就无欲无求,太上忘情之境界了?”
    姜小乙喃喃道:“没吧……”
    紫嫣意味深长地看着姜小乙,抿嘴道:“奴家看仙姑也不像是忘情之人。”
    一拨琴,一串灵音倾泻而出。
    繁乱雍华的天京城景掠过眼前,有红灯,有彩带,两侧商贩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姜小乙背脊微热,脸颊越听越红,最后站起身来。
    “算了吧,时辰不早,我先走了。”
    紫嫣笑道:“仙姑何日想来,奴家随时扫榻相迎。”
    当日,姜小乙回到小琴山,与春园真人粗略汇报,便去静心打坐。
    夜深了,春楼正是热闹的时候,紫嫣安排好了一群花姐,款款回房。一推门,见一身着青白长袍,身姿卓然,面目俊朗的男子背手站在房内,神采奕奕,满面红润。紫嫣实在瞧着喜欢,凑上前去,柔声道:“这是哪来的俊公子,真叫奴家心头冒火呀……”他摸着男子的胸口,一碰之下,冰凉刺骨。“……嗯?”他后退半步,男子忽然提掌攻来,紫嫣凤眼怒瞪。“找死!”他提掌回击,不料两掌接触,那男子竟像团空气般,穿过了他的身体,掠到后方。
    “什么?!”紫嫣大惊,回过头,男子身影已消失不见。
    窗外传来老者的声音。
    “你离我徒弟远一些,莫要再让她沾染俗情俗爱,我已替你拔去病根,以做报答。”
    紫嫣何等聪明,登时便明白他说的是白天的小道姑,他哈哈一笑,来到窗边,冲着夜空道:“多谢高人祛病!仙姑这是向谁动了凡心,惹高人不满了?不过世间情爱是挡不住的,奴家说了可不算,哈哈!”
    春园真人背着手走在山间夜路,同样抬起头。
    有人的魂魄沉眠离恨天外,另有他人作保,静待机缘。
    他低声道:“真就牵扯这样深?我徒弟不出去,就不肯放下来?”
    虚空之上,繁星密布。
    最后,春园真人哼笑一声。
    “也罢,既已踏入此间,悲欢离合,爱憎风流,确该尽察一遍,我在这乱忙活什么呢?”
    第105章 一!夜!回!春!
    自打在镇子里见了春楼的紫嫣, 一连几日,姜小乙都未能静心入定。
    她盘膝榻上,摸摸下巴, 盯着面前的玄阴剑。
    “奇怪了。”
    她前去寻找春园真人, 老道士正在后院打扫,姜小乙来到他身前, 道:“师父可有空闲,徒儿有事想问。”
    春园真人道:“刻刻都闲,有什么事尽管问来。”
    姜小乙坐到一旁,讲起最近练功的一番感受。
    “这一年多一直都很顺利, 但近一个月来,徒儿行功屡屡阻塞,难以精进,徒儿并未偷懒, 也不知究竟是何原因。”
    春园真人瞥她一眼。
    “还能是何原因, 德行不足,机缘难到。”
    姜小乙:“难道是徒儿好事做少了?”
    老道:“少太多了。”
    姜小乙顿时严肃起来。
    “那该怎么办?”
    “怎么办?”老道风凉道, “做得少就接着做,修道无有捷径可言。”
    姜小乙不住点头, 心里盘算着明后天再去镇子里转转,看看哪家需要驱鬼镇宅。还没想多一会,春园真人忽然道:“你下山吧, 离开闽州。”
    姜小乙一愣。
    “离开闽州?师父要徒儿去哪?”
    春园真人:“爱去哪就去哪。”
    “师父是想让徒儿再入江湖?”
    春园真人甩了甩手中的扫帚。
    “闭门造车不可取, 既然功夫不到,就去切身历练吧。”
    姜小乙呆呆站了好久,觉着老道士赶人赶得太过仓促,她心有不舍, 不禁又道:“师父再说点什么吧,徒儿这一走不知又要多久呢。”
    春园真人回过头,微微一叹,勾勾手指。
    姜小乙上前,老道手并剑指,点在她的眉心。
    “你灵识圆满之后,失了一门胎化易形的本领,这原是得失所在的正常事理,但你我相识一场,你于为师向来恭敬尊重,半生处世也不曾辱没师门,我便将这本事重新回赠于你,以表师徒之情吧。”
    三日后,姜小乙离开小琴山。
    姜小乙隐约记得自己上次下山,还有个“赚钱”的目标在,可现下她对金银的欲望也没那么深了,真正的漫无目的,随走随行。
    在闽州西边的培州,她救下一伙被打劫的和尚,护送他们到山间一座小庙中。
    由于永祥帝时期佛教过于盛行,不少坑蒙拐骗之徒混入其中,民众大受其害,所以新帝登基以来,民间大为逆反,抓僧拆庙,许多佛门弟子都躲进了深山,苦苦坚持。
    姜小乙将这几个和尚送回去,庙里方丈千恩万谢,将伤员接入寺中救治。
    小庙供奉文殊菩萨,殿外贴着一副对联,姜小乙驻足观阅。
    上联:“见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
    下联:“慧生于觉,觉生于自在,生生还是无生。”
    姜小乙咧嘴一笑,道:“说得真好。”
    离开庙宇,清凉山风徐徐吹来,林间鸟儿叽叽喳喳,姜小乙四下环顾,心境疏朗。
    她朝角落扬扬下巴,被抓的劫匪头子四肢捆绑,倒在树丛旁,颤声道:“仙姑饶命,仙姑饶命啊!”
    姜小乙问他:“你老实交代,犯过多少罪过?”
    匪头苦着脸。
    “小的真的是刚上道,这才做了一票就被仙姑给逮了!”
    “真的?”
    “千真万确!”匪头惨兮兮道,“新朝肃整,各地官员为讨好新皇帝,一个个都拼了老命,劫道的都没活路啦!”
    姜小乙努努嘴,这一路上的确少见匪徒,她琢磨道:“我这趟下山可是要惩奸除恶,积善行德的,山匪都没了,我到哪去抓恶人呢。”
    匪头一听她这话,立马道:“有一个地方!匪徒扎堆,前朝拿不下来,新朝也拿不下!”
    姜小乙:“何处?”
    “抚州呀!”提及此处,小匪头满目向往,“我是凑不齐路费,凑齐了我也想去瞧瞧能跟朝廷抗衡的‘匪都’究竟是什么样!”
    姜小乙睨他一眼。
    “你去了想干嘛?”
    匪头干笑:“不干嘛,就是看热闹而已。不过仙姑,你要是真想抓坏人,排得上号的现在都在抚州了,那地方邪门,前朝的杨亥厉不厉害?照样拿他们没办法。”
    姜小乙稍加思索,对小匪头道:“今日未闹出人命,我就不送你去见官了,打断你一条手臂,以作惩戒。”
    一声惨叫后,姜小乙解开绳子,放走了匪头。
    当晚,姜小乙夜宿小庙。
    深夜未眠,姜小乙披衣起夜,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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