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熙朝的面色瞬间一言难尽,“看来陛下尚且不知。”
“赵之灿并非断袖,马不疑亦非男子。”
轩辕曜愣在当场,随即面色沉静下来,迟迟不再言语。
饶是大小贺都与他再熟稔不过,此时也拿不准他心意,只沉默用膳。
过了许久,轩辕曜才缓缓开口,“云升,你如何看?”
贺熙朝早有预备,“当前知晓者不多,可人人均群情激奋,不少人均说马不疑欺君罔上,应当斩首示众,还有人说赵之灿有意包庇,应当以共犯论处。”
“朕问你如何看。”
贺熙朝摇头,“此事事涉颍川国公府,臣不敢妄加议论。不过马不疑科举入仕时,赵之灿对其底细一无所知,亦是被蒙蔽的苦主,后来帮着遮掩,最多算是知情不报,论一个共犯,臣以为太过了。”
“皇后。”轩辕曜看贺熙华。
他冲龄践祚,亲政也有五年之久,如今已做了快二十年皇帝,不由也沾染上了神神道道的毛病,若非必须,绝不轻易表明态度。
贺熙华笑了笑,“女榜眼有罪,那么男皇后有没有罪?”
轩辕曜神色一松,“梓童果然与朕心意相通!此事先不着急定论,朕还想亲自审审马不疑,熙朝,你把吏部马不疑的存档调来。”
却见贺熙朝神色森冷,“若是姑息,臣以为大大不妥。”
“姑息往往是养奸的,若马不疑有过于朝廷,有罪于社稷,是个奸佞,那朕二话不说,直接让你们活剐了她,”轩辕曜扬声道,“可若是她克己奉公、兢兢业业,比大半男子做的还好,你说朕若是杀她……”
“也罢,”轩辕曜起身,“皇后是在此小憩,还是要跟着朕去提审马不疑?”
贺熙华想了想,“陛下的意思,臣清楚了,臣请出宫一趟。”
轩辕曜笑道:“正是,国公那边很需要你去说和说和。”
他又对贺熙朝道:“女扮男装也算不得什么滔天大罪,云升兄还是勿要太古板了。”
孰料他话音未落,贺熙朝便淡淡道:“提审嫌犯并非臣职司,臣请告退。”
说罢,也不待轩辕曜应允,便干脆拂袖而去了。
“他许久没发这么大脾气了吧。”轩辕曜疑惑道,“方才朕说错什么了?”
贺熙华蹙眉,摇头道:“他应不是有意顶撞陛下,回头我自会提点他。”
“这倒是无妨,他这般朕很欣喜,好歹有些活人气。”轩辕曜让宦官为自己更衣,“朕去大理寺,你去了国公府,先告诉赵之灿,就说不管如何,全凭心意便是,朕自会为他撑腰。”
帝后二人兵分两路,贺熙华去国公府安抚老国公、为赵之灿说话不表,轩辕曜先去了大理寺,待马不疑被传唤出来,先上上下下打量她半炷香的功夫,方慨叹道:“七年了,满朝文武竟无一人察觉,不愧是朕的同科榜眼。”
马不疑低垂着头,并不言语,惨白面容上满是坚毅。
轩辕曜温声道:“朕给你一个机会,你只能说一句话,若你能说服朕,朕不介意为你开万代之先河。”
马不疑颤了颤,抬眼看着轩辕曜,黝黑的眼中似有泪光,“天启律、玄启律哪一条说过,女子不能科举?凭自己的本事考中了,为何不能为官?女子难道就一定低人一等么?”
第114章 番外一下:谁说女子不如男
当轩辕曜与马不疑在大理寺监牢中同科喜相逢时,贺熙华正在永兴坊颍川国公府的园中,与赵暲对坐饮酒,已为副相的赵之焕站在其父身后随侍。
“殿下为我那不肖子亲临舍下,老臣不胜感激。”赵暲虽这么说,可面色阴沉,实在看不出半分喜色。
贺熙华低头笑笑,“不瞒国公,此番我也是奉圣命而来。”
轩辕曜自己连中三元,在唱名时重登庙堂,因了这缘故,对同科举子颇讲义气,又因赵之灿温良忠厚,对他格外青眼。二人均喜楚地名酒武陵春,满朝文武就数赵之灿得赐贡酒最多。
“是么?”赵之焕欠了欠身,“敢问陛下有何圣裁?”
赵暲叹了声,明明幼时长子性情更为刚烈,幼子乖顺温良,可为何大了,却又是这个幼子两度让他操碎了心。
贺熙华缓缓道:“陛下对这门亲事并无异议。”
赵暲和赵之焕都面无表情地看他,最终赵之焕艰难道:“若臣未记错,这马不疑乃是个狱中的钦犯,犯得还是欺君大罪。”
“可若是从此以后,女官不再限于内宫呢?”贺熙华笑笑,“如果女子也可参加科举,在外朝为官,是否就谈不上欺君罔上?”
“这!”赵暲眉头紧蹙,“老臣以为这大大的不妥!”
赵之焕亦摇头不止,“就算是女子以太后皇后之尊摄政,都免不了牝鸡司晨之嫌,若是让女子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朝堂之上……别的不说,朝堂中衙门里男女混杂、日日相对,那岂不是坏了男女大防,人伦尽丧?”
贺熙华深知此举惊世骇俗,须得徐徐图之,便笑道:“赵相误会了,陛下的意思是在外朝设女举、用女官,将劝课蚕桑、敬老慈幼、婚嫁丧娶等事交由女官主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