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她的心都凉了半截,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女儿一再催促,她只得道:“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你大伯母一家都好好的,不用担心。”
这回答让时莺心头的困惑更深了。她寻不着原因只能作罢,安慰自己可能大伯母心情不好吧。
时莺没什么想问的了,但她母亲还有许多想说的话。想问问她在剧组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什么时候能够结束拍摄回家?
在心里酝酿了好久,她刚喊了个“女儿”,那头的时莺招呼都没打一声,已经率先将电话挂了。看着手机上三十秒钟的通话记录,这个爱女儿却无数次忍受失望的母亲陷入了沉默。
而刚接了时莺电话的时母反应却是淡漠,一边的时父忍了又忍,不解道:“怎么不把事情问清楚?问她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斜了丈夫一眼,时母摇头:“没什么必要问。就算问了,得到的也只会是狡辩的借口而已。”
收到喻母发过来的聊天记录照片那会儿,时母都懵了。她反应了好久,才找喻母问是怎么回事。喻母一心向着时淼,自然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抖了出来,包括在网上看到的那些。
时母一听,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完全不敢相信那些事会是时莺做的。可喻母没必要骗她,微信聊天记录也是真的。
瞧瞧她疼爱了好些年的侄女都做了些什么呀!微信上那说话的口吻怪里怪气的,跟妹妹说对她的男朋友有好感,还让两人不要因为她吵架?
光是这段话就够让时母生理不适的了,更别提时莺单方面在网上与喻淮炒绯闻,还不出来澄清的事。
半生精力都奉献给了自己的事业,时母身边交往的大多是志同道合、心思纯粹的科研人员,因而心里也没那么多七弯八弯的想法。对待时莺,她一向赤诚。不说待如亲女,也差不离多少。
时家的后辈本就少,时淼失散后,家里就时莺一个女孩儿,自然得到的宠爱与关注就要多些。时母自认对时莺没有亏欠的地方,从小她要什么,自己都会尽量满足。
她看着时莺长大,一直觉得她是个纯良、有善心的女孩儿。因而时淼找回来后,她宠爱女儿,可对时莺的关怀也没有减少。一度希望姐妹俩都好,如今再回头看,她发现自己忽略了好多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第42章 四十二只桃花精 没有
时母不傻更不蠢, 先前认为时莺单纯善良,因而从未往别的方面想过。然而当她那种表面维持的美好与良善被喻母戳破后,时母不禁就想得更多了。
她想起时莺总是喜欢在自己面前撒娇, 永远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时母以前觉得没什么,小辈亲近自己总是好的。后来她找回了自己的亲女儿,时莺好像变得更加黏着她了。
每次时淼来, 时莺后脚也跟着来。一来就挽着她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说笑的。而时淼, 就在一边安安静静坐着。谈及到她的身上,才会偶尔回答两句。
时母一直没发现问题所在, 认为是时淼才找回来不久,性子腼腆, 与他们不亲近是正常的。如今再一想,他们又何尝给了淼淼亲近的机会?
不知怎的, 时母忽然就想到了时淼第一次上门的情景。那时候她满心欢喜,将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女儿介绍给时莺一家人。那场家庭聚会的主角是时淼才对, 可是时母却回想不起她那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脑子里浮现的全部都是有关时莺的。
她那会儿没察觉有什么不妥,还觉得时莺性格活泼, 刚好可以带着时淼玩儿。现在看来,那又何尝不是喧宾夺主的一种表现?
时淼那时才找回来, 与时家的人本就不熟。时莺过于活跃的举止,很可能会让她觉得不舒服,甚至产生他们才是熟悉的一家人, 自己只是一个客人的错觉。
后来时淼与时莺不亲近,与他们这做父母的感情也不深,连时家都很少来, 每次见面客客气气的,像是许久不联系的远房亲戚。时母为此着实伤心了一阵子,不晓得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这么多年缺位的感情。
原来她从一开始就没处理好女儿与自己、与时家其他人的关系。一心想着把人认回来,认回来后又没有认真地了解过她,只在自怨自艾女儿与自己不亲。
从时淼的角度来看,自己把很多的宠爱都给了时莺。甚至在她回来后,每次挽着自己胳膊撒娇的还是时莺。自己身边的位置都被时莺挤占了,让她从何亲近呢?
再加之时莺私下发给时淼的微信,还有她在网上那些操作,时母把事情从头到尾细细捋了一遍,越发觉得时莺以往那些看似无意的举动并非无意,仿佛是故作亲昵给时淼看,要让他们与女儿产生隔阂一般。
不得不说,跳出了看着时莺长大的大伯母的这层身份,时母的思维清晰多了。真是当局者迷,她以前怎么就没觉察到时莺那些行为有那么不妥?
若她对喻淮有好感的话,这一切倒也说得通,无非就是出于嫉妒争风吃醋。想着自己得不到喻淮了,也不想让时淼好过。他们这两个做父母的就是工具人,时莺在时淼面前刻意与他们亲近,估计也是想让时淼心里难受。
时母很不愿意这样去想时莺,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女儿当然比侄女重要,时莺做了伤害时淼的事,不论别的,就那段微信就足以让时母对她疏远了。
心里有了计较,时母对时莺的态度自然不似从前。之所以没有打开天窗说亮话,去质问她、骂她为什么要做那些事,是因为没这个必要。她毕竟是大伯母,而不是时莺的妈,中间终究隔了一层的。
女儿受了委屈,其中也有她的原因在里面,是她疏忽了。时母没空去管教时莺,她忙着修复与时淼的关系,只希望时淼没有太怪他们。
其实时淼还真没有怪他们什么。与时家不亲近,跟时莺没有任何关系,她始终无法将时父时母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来看待。
她的记忆是一片深山,她是在山里被一群精怪们养大的。尽管不知为何被雷劈到了这个世界,她还是当自己是只桃花精。时父时母的出现是意外,她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他们对女儿的疼爱。
现在的距离感刚刚好,不远不近的。就跟喻淮说的那样,把他们当长辈相待,顺其自然就好。
“喻淮喻淮,吃葡萄吗?”时淼赤着脚从地板上踩过,手里端着一盘葡萄。临到了喻淮跟前,手指捻起一个叼在嘴里,说着就要把脸凑过来。
无声叹了口气,喻淮伸手将她凑过来的脸捏住,把葡萄从她嘴边拿下来,剥了皮放到嘴里:“好了,吃过了。”
“不是这样吃的!”时淼非常不满意,抗议道:“要你咬一边,我咬一边,一人分一半地吃。”
“……它就是颗小葡萄,别折腾它了。”捏了捏时淼水嫩的脸颊,喻淮抱着她坐自己边上,在她鼓起来的腮帮子上亲了一口。见她还很生气的样子,扬了眉转移话题问:“不是说要开新书吗?新书打算写什么题材,继续写《刀锋3》吗?”
一说到新书,时淼的注意力果然就被转移了,皱着脸道:“没想好呢,你有什么想看的吗?”
提到这个,喻淮可就来了兴致。他想看的可多了,刑侦探案类的、权谋斗争类的、灵异探险类的,这些他都喜欢。最近涉猎愈加广泛,都看起穿书、重生题材了。
按捺住心底的小激动,他暗戳戳地问:“我想看什么,你下本就写什么吗?”
喻淮激动的不仅是又有书可以看了,更令他得瑟的是这书完全可以说是时淼为他写的。喜欢一个人就为他写书,想想还有点浪漫,这事儿他能拿出来吹一辈子。
然而,面对着他小鹿斑比一般的眼神,时淼只是一脸惊讶,神情困惑:“当然,不是啦。你怎么会这么想?这种事得看灵感的。”
“……”木着一张脸,喻淮心想那你这么郑重地问我干嘛?不过他还是没问出口,尽职尽责回道:“就写你想写的。”
“有了!”时淼看着他这张俊脸,忽然觉得灵感爆棚。叮嘱他说别动,自个儿噔噔地跑回卧室抱了电脑出来,接了电源兴致勃勃道:“你就坐在那儿不要动,我写点东西。”
“?”喻淮满头问号,想问为什么。可见时淼噼里啪啦敲着键盘,认真到极致的模样,他没好意思开口打扰,还真的老老实实保持着端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就这样坐了两个多小时。
最后一句话的问号敲上,时淼长舒一口气,顺势伸了个懒腰。喻淮用余光瞄着她,问能不能动了。
时淼“呀”了声,疑惑地问:“你说话干嘛不转过来,这样斜眼看人的姿势会更帅吗?”
“……不是你让我别动?”喻淮咔咔转动着脖子,感觉身体都坐僵硬了。他狐疑地盯着时淼,终于问道:“你到底写什么呢?”
“新书啊,我决定开一本小甜文,感情线超多超丰富的那种。”她目前为止写的书几乎没有感情线,以前没经历过,时淼想象不出来恋爱是什么滋味。如今她自己尝过了,就想试着写一本感情流的文。
默然片刻,喻淮还是没想明白:“这跟你让我别动有什么关系?”
抠了抠手指,时淼非常诚实地坦白:“看着你的脸会有灵感。”
“……”见过给人当模特画画的,这还是喻淮第一次听说写个甜文也需要有模特在一边,供作者边看边写的。
“下次你身体可以动的,只要不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内。而且久坐不动对身体不好,屁股疼不说,还容易长痔疮。”时淼将刚码好的新章上传,这才收了电脑,认真说道。
还有下次?喻淮默了默,心里已经盘算起了买个按摩椅回来。坐着的时候正好按按摩、看看杂志什么的,坐累了就在跑步机上跑跑步。
喻淮的行动力没得说,在下午时淼被林舒约出门之后,他紧跟着也出了门,直奔实体店买按摩椅。
他是开着车出去的,周末本就休息,因而他一点也不慌,车速放得很慢。还没到卖按摩器材的实体店,他先在热闹的街边看见林舒了。她跟另一个女生在一起,正往手机专卖店走。
喻淮觉得奇怪,他停了车降下车窗,往四周张望,竟没在林舒身边见到时淼。因而他下了车径直走过去,到了林舒跟前问:“淼淼呢,怎么没见着她?”
瞥了他一眼,林舒觉得好笑,反问道:“淼淼不是跟你在一起的嘛,怎么反过来问我?该不会她悄悄溜出去玩了,没带着你?”
“她出门前,说是你约她出去的。”喻淮隐约觉得不对劲,又问:“难道约她的不是你?”
这下林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约时淼的肯定不是自己,但她不清楚时淼是自己跑出去玩了,有意拿她当借口的,还是其他情况。若是前一种,她说实话岂不是相当于把好姐妹给卖了?
不过见喻淮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林舒也就迟疑了一秒钟,老实说道:“上午的时候我的手机就掉了,不知是被人偷了还是搁在哪里忘了拿,反正就是没了。我这不出来准备买个新手机么?”
“给她发短信的不是你,那是谁?”喻淮直觉不好,连忙掏出手机给时淼打电话。可是嘟嘟地响了很久,那边都没人接起来。再次拨打的时候,已经提示关机了。
“喂,你别搞得这么紧张啊,弄得我的心都要提起来了。”林舒小声提议:“兴许淼淼只是出去玩了,怕你不同意才假借我的名义?要不,你打给周凝他们问问?”
喻淮没问周凝他们,他直接给时也打了电话,简短道:“淼淼不见了。”
第43章 四十三只桃花精 结婚了吗
“什么叫不见了?”接到电话的时也唰的一下站起身, 连带着身后的椅子腿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喻淮抿了唇,长话短说地讲了一遍情况, 让时也帮着查下路边监控。而他自己则再次拨打了时淼的手机号,可还是呈现的关机状态。
与此同时,林舒也借身边朋友的手机给周凝打了电话, 得到的回答是时淼没去找她,秦屿他们那边也没见过人。这下林舒才是真的慌了, 急得额头都出了一层汗:“相熟的人都问过了,淼淼没跟他们在一起, 那人去哪儿了呢?”
林舒忽地想起一件事,抖着声线道:“不会真的遇到了什么变态吧?上回你出差那几天, 淼淼来我家睡的。她当时就在卧室的墙上看到过细小光线发出来的红点,大晚上的见我害怕, 还说是看错了。”
“今天这事也是。上午我才丢了手机,下午她就被人约了出去, 时间线上太凑巧了。淼淼她不会,早就被人盯上了吧?”越想林舒就越慎得慌,哪怕是站在人多的街边, 她的心里都止不住冒出丝丝寒气。
此时的喻淮无比后悔在时淼出门时,没有问她去哪儿。他那会儿当真以为是林舒约了她, 她们两人时常出去逛街、吃东西的,因而他就没有多问。
原本是想开车送她的,时淼也说不用, 还说林舒准备了惊喜,让她一个人去。但凡那时他多问一句话,现今也不至于一点线索也无。喻淮十分懊悔, 心里又急又慌乱。
压着心头的着急,喻淮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脑疯狂运转。时也是警察,调查监控、找人的事比他在行。可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干坐着等结果。
时淼不曾与人结怨,如果真的是有预谋的针对,费那么多心思到底图什么?喻淮将时淼周边的关系网都梳理了一遍,想来想去,竟只有时莺有这个动机。
尽管是无端的猜测,喻淮还是打电话给王特助,让他请私家侦探将时莺近几个月来的所有动向都查清楚。而他自己则开车飞驰回了小区,想要在物业那边调监控出来看下会不会找到点线索。
追踪罪犯的事干得多了,时也这边进展很快。判断了下时淼从那片区域出来大致的打车位置,随即从监控视频中锁定有关出租车。查清车牌号后,时也立马着手联系出租车公司,要到那位司机的联系方式,问他时淼的下车方位。
得到一个地址,时也拿着车钥匙就出了警局,一边开车一边接了耳机,给喻淮拨了个电话。两拨人往出租车司机所说的那个地方赶,到了后发现是郊外一个很偏僻的林子,平时不会有什么人来。
站在小道边,看着那么大片的林子,时也与喻淮顾不得许多,拨开杂草与荆棘,往里面走的同时大声呼唤时淼的名字。找了一圈没见人,两人在林子边缘的河道边会面,沿着河又找了一遍。
天色渐暗,还是没有找到人。喻淮与时也心里沉甸甸的,一对上视线谁都没有说话,可眼里的担忧是如出一辙。被人故意约到这么偏的地方,找了这么久也没丝毫线索,不用想都知道怕是有危险。
就这样离开这儿,喻淮不甘心,还想再找一遍。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时也拦着他没让去,沉着脸道:“林子这么大,天黑了不仅不好找,兴许还会有蛇什么的出没。你回去等消息,这事移交给警方。我马上联系人过来,会找到淼淼的。”
喻淮不肯走,还想往林子里跑。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打来的。接起来一听,那边说是警察。问喻淮认不认识一个叫时淼的,说人现今在医院,让家属过来一趟。
“淼淼在市医院,快走!”接了电话,喻淮飞快地往车子那边奔去,路上踩着小石子差点摔一跤。
就愣了一秒,时也跑得比他还快。钻进车里扣上安全带,降下车窗冲喻淮喊:“上车,我开的快!”
调转了脚步,喻淮上了时也的车子,将自己的限量款跑车留在了原地。在他拴上安全带后,车子唰的就飙了出去。风从车窗灌进来,在他耳边呼呼的吹。盯着不断倒退的路侧风景,喻淮只希望车子开得再快一点,最好下一秒就能到医院门口。
原本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在时也飙车的速度下,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到了。一到医院,喻淮直奔住院部,到服务台那里问叫时淼的病人住在哪间病房。
护士给他指了个方向,报了个房间号。喻淮又跑着过去了,紧随着追过来的时也只瞧见他踉跄的背影。
到了病房门口,见门是打开着的,喻淮迫不及待想要进去。刚踏进一只脚,他就看到有个护士在病床边倒腾,不晓得在干什么。忽地那人一把扯了被子,将时淼的脸给盖住了。
从喻淮的角度看,时淼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灯光衬得她的脸色惨白。如今惨白的一张脸也被白色的被子盖住,喻淮一下红了眼眶,眼泪登时飙了出来。
见喻淮站在门口成了一座雕像,时也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把他扒拉开凑过去看。瞧床上盖了一层白布,他的反应比喻淮好不了多少,不自觉地倒退了一步。
护士听到门口传来的声响,回头看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的还吓一跳,不解道:“你哭什么?”
看那个哭得惨兮兮的帅哥想往里面走,护士拦了他一把:“等个二十分钟吧,这房间开着紫外线灯杀菌呢,人的皮肤直接照射到不好。”
说着护士就把喻淮赶出去了。关上门后,她看了眼喻淮,又瞧了下神色怔怔的时也,恍然地问:“你们就是病人的家属吧?警察同志都等你们好久了,目前在医生办公室那边。我带你们过去。”
“等一下。淼淼,就是你说的病人,她、她是不是伤得很重?”喻淮声音哽咽,似乎鼓足了勇气才问出这句话。
“啊?不重呀。”护士奇怪地睨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在哭什么:“就是呛了几口水,身体机能一切正常。不晓得什么原因还没醒,问题应该不大。具体的,你们待会儿可以问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