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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赵室因病隐退,避居嵩山别业。
    永泰帝龙体虚弱,常年多病。
    东宫不可一日无主,永泰帝与内阁因太子人选问题,已经多次对峙,永泰帝甚至从二月开始罢朝到现在。
    除了赵室,永泰帝膝下只有韩王赵致和豫王赵臻两个皇子,永泰帝坚持立长,内阁坚持立贤,如今正相持不下。
    萧贵妃在这时“病倒”,怕是要逼永泰帝狠下心来,让赵臻早些大婚,然后前往桂州就藩,从此退出大安朝权力核心的争夺。
    宋甜原本正放松地坐在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朵蔷薇花,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怎么这么急?”
    赵臻伸手握住她的手:“这就是萧贵妃为何要病倒呀!”
    若是先前,永泰帝还会考虑到内阁及群臣的立场,缓行他大婚就藩桂州之事。
    如今萧贵妃下午刚病倒,傍晚永泰帝就宣文阁老等入宫,驳回了钦天监呈上的吉日吉时——十月十六,而是当场定下四月初六作为豫王婚期。
    文阁老等人以日期过于仓促为由再三进谏,可是永泰帝拂袖而去,径直下旨让礼部开始准备大婚之事。
    从宫里出来,文阁老当即命人传话,与赵臻秘密见面,就是为了商谈如何应对此事。
    要与赵臻成婚了,宋甜心情却有些沉重——赵臻的大婚,意味着他要离开京城,前往桂州,远离大安的权力中枢——这让她如何开心得起来?
    赵臻却笑了,他紧紧握着宋甜的手,凤眼似有星光闪烁:“早些成婚也好,你我能日夜相守相伴。”
    宋甜却知他志向高远,眼睛湿润了,道:“事到如今,你有什么打算?”
    此时韩王府内院上房内点着赤金枝型灯,满室通明,如同白昼。
    韩王妃穿着宽松的锦袍,扶着腰在明间内踱着步:“不知贵妃娘娘如今到底怎样了……”
    她又问道:“王爷还没回来么?”
    她的亲信严女官静立一侧,闻言道:“王妃,王爷还没回来,也没派人回来传话。”
    韩王妃回到锦榻上坐下,依旧有些焦虑。
    这时候张嬷嬷走了进来,跟在后面的小丫鬟手里提着食盒。
    张嬷嬷先褔了福,笑吟吟道:“王妃,您如今有了身孕,可得勤补着些,不为您自己考虑,也得为腹中的小公子考虑呀!小马氏给您炖的补汤,您尝尝怎么样!”
    如今她那儿媳妇马氏的妹子小马氏来到韩王府,专门在内院上房负责王妃的小灶。
    小马氏果真厨艺高妙,得了王妃和王爷不少赏银,她这引荐人也算面上有光。
    韩王妃接过张嬷嬷奉上的汤盏尝了尝,不知不觉吃完了一盏,便道:“这汤不错,你去吩咐小马氏,让她再炖一盅,预备着给王爷做宵夜。”
    她很喜欢小马氏炖的汤,鲜美清淡,甚是滋补,不像一般厨子炖的汤那样油腻腻的。
    如今朝中气氛越来越凝重,韩王忙碌得很,有时回到王府已是半夜时分,须得好好补补。
    第94章 尔虞我诈招招夺命   朦朦胧……
    赵臻没有立即回答宋甜的问题。
    如今他和赵致表面看兄友弟恭, 其实剑拔弩张,都在等对方先出手。
    宋甜一直看着赵臻,看到了他眼中的挣扎, 便道:“你的选择,一直都是对的,我相信你。”
    赵臻抿嘴笑了, 道:“也就这段时间了。”
    事情必须在他大婚前后解决,这应该是他和赵致的共识了。
    赵臻又与宋甜说了会儿话, 因明日还有事情要做,便起身要离开。
    他安排好了蓝冠之带着人在梧桐斜街街口接他, 不能让蓝冠之一直等着。
    宋甜帮他系上斗篷的系带,仰首看他, 忽然心里有一种乱乱的感觉, 当下开口问赵臻:“你是骑马来的,还是坐车来的?”
    赵臻笑了:“自然是骑马。”
    天气又不冷, 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会矫情到坐马车这个地步?
    宋甜忽然环住他的腰:“你今晚不要骑马。你乘坐我的马车离开,就是你命城外庄子上的工匠为我做的那辆能隔音、车壁很厚的那辆马车。”
    赵臻哪里会为这件小事违逆宋甜, 当即答应了下来。
    宋甜命绣姐儿去叫来秦嶂秦峻兄弟, 让他俩赶车护送赵臻豫王府。
    那辆特制的马车停在宋宅后门内。
    待赵臻上了马车,宋甜探头进去, 就着气死风灯看了看, 见车帘是碧色锦缎, 车壁糊着月白潞绸, 上面绣着绿色藤蔓,车座上蒙着的锦缎是碧色的,就连车座上放置的锦缎靠枕都是深碧色的, 不由微笑起来——这可真是姑娘家乘坐的马车呀!
    她认真地检查了一遍两边窗子,确定都紧紧闭上,闩上窗闩,这才作罢。
    赵臻见她担心,柔声抚慰道:“跟我的人,都是精挑细选的,你就放心吧!”
    宋甜笑眯眯“嗯”了一声,忽然凑近赵臻,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一回去,就弄死蔡和春。”
    既然赵臻和赵致的对峙已经开始,那蔡和春怕是也要动手了,须得先下手为强。
    赵臻抬眼看她,凤眼中似有暗火燃烧。
    宋甜却不再多说,下了马车,看着马车门闭上。
    棋书等人骑马簇拥着马车,出了宋宅后门,往街上驶去。
    时近子时,虽未宵禁,京城街道却依旧静悄悄的,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马车辘辘的行驶声和马蹄得得声清晰可闻。
    进入梧桐斜街之后,树荫渐渐浓密,街道很是阴暗,饶是马车上挂着气死风灯,也只能照出前面不远的路。
    赵臻端坐在马车之中,肌肤忽然有一种刺刺麻麻的感觉。
    这是他在战场上曾多次感受到的,一种可以称之为杀气的气氛。
    赵臻抬手在板壁上有规律地敲了几下。
    在前面赶车的秦嶂和秦峻接收到赵臻的指示之后,秦峻发出几声鸟叫,把赵臻的指令传达了出去——“有埋伏,大家做好准备”。
    片刻之后,街道上方的梧桐枝叶忽然震动起来,氤氲在四周的梧桐花的甜香似被利刃截断,无数利箭从四面八方而来,全都奔着车厢而去,却都发出“嘣”的一声,箭簇插在车厢上车身上,却不能深入,箭尾颤动几下,便又落了下去。
    在暗箭射来的瞬间,赶车的双胞胎配合默契,秦嶂赶着马车,秦峻用盾牌护着秦嶂,马车在箭雨中疾驰而过。
    第一波攻击未曾奏效,第二波攻击接踵而来,无数黑衣人从茂密的树冠间跃下,雪刃闪着光砍了过来。
    赵臻的扈从举刀迎战。
    在一片混战中,秦嶂秦峻赶着马车疾驰向前,很快便与前来接应的蓝冠之会合。
    蓝冠之把带来的人分成两拨,一拨继续护送赵臻马车回王府,一拨随着他冲进了梧桐斜街。
    回到豫王府,赵臻端坐在松风堂内,等待着外面的消息。
    小厮走了进来,通禀道:“王爷,蔡长史求见。”
    赵臻右嘴角挑了挑,似带着些邪意:“让他进来。”
    王府长史蔡和春很快就走了进来,行罢礼起身,满眼慈爱:“王爷这么晚了,为何还没睡呀?是不是失眠了?”
    他又道:“陈尚宫不知道去哪里了,这几日都不见影踪。”
    赵臻似笑非笑看着他:“嗯,孤这几日晚上都睡不着,也不知为何。”
    陈尚宫被他派去见皇后了,自是不在王府。
    蔡和春笑了起来:“王爷这是心事太重了,因此失眠,微臣倒是有一个法子,保准王爷一觉到天亮。”
    赵臻垂下眼帘,修长的手指放在了黄花梨木方桌上:“什么法子这么灵验?”
    蔡和春满脸和煦,如温和的长者:“王爷,微臣失眠时,让人热些桂花酿,香香甜甜喝下,暖暖和和入眠,哪里还会失眠?”
    赵臻抬眼看他:“哦,那就请蔡叔给我也安排一些热桂花酿吧!”
    蔡和春眼中满是慈爱:“王爷,老奴这就去给您热桂花酿。”
    赵臻目送蔡和春退下,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一点点消失。
    蔡和春,沈管家,陈尚宫,都是他母妃留给他的老人儿。
    沈管家和陈尚宫对他的忠诚屡经考验毋庸置疑,倒是蔡和春,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蔡和春亲自端着托盘送了热好的桂花酿过来。
    他微笑着把酒壶和酒盏放在了黄花梨木方桌上,一边用开水烫酒盏,一边絮絮道:“壶是银壶,酒盏也是银盏,倒是省了验毒了……”
    蔡和春当着赵臻的面,斟了两盏酒,一盏推到了赵臻面前,一盏放在了自己面前,口中道:“王爷,老奴陪你饮一盏。”
    说罢,他端起酒盏作势欲饮。
    赵臻嘴角翘了翘,端起另一盏酒,借衣袖的掩饰,飞快地往酒盏里放了些药末子,然后道:“蔡叔,我饮你那一盏,你饮我这一盏吧!”
    他把自己那一盏酒放到了蔡和春面前。
    蔡和春就等赵臻说这句话呢,端起赵臻送过的酒盏一饮而尽,口中道:“哎,王爷还是这样小心,连你蔡叔都不信么?”
    他早服用过解药了,根本不怕中毒。
    赵臻凝视着蔡和春,轻轻道:“蔡叔,我的确不信任你呀!”
    蔡和春正要打个哈哈,却发现舌头已经僵硬,根本无法调动,一股麻痹之意从舌根生发,渐渐向喉咙、向鼻孔,向全身弥漫,他发不出声音,不能呼吸,喉咙也似被堵住,噗通一声栽倒在了地上。
    赵臻低声道:“拖出去。”
    四个小厮闪了进来,两个飞快地拖走了蔡和春,另外两个揭走了地上的地毡,换上了新的细草地席。
    韩王府内院上房。
    韩王妃毕竟是双身子,用罢宵夜,有些疲惫,倚着靠枕歪在榻上歇息。
    张嬷嬷心疼她,斜签着身子跪在一边,为她按摩有些浮肿的脚:“王妃,王爷说不定早去沈侧妃或者哪个夫人侍妾哪里了,您还是早些上床歇息吧!”
    韩王妃阖目微笑:“你不知,如今他再不和先前一样,回来得再晚,都会先来看看我的。”
    张嬷嬷低下头,继续为韩王妃按摩有些浮肿的脚背。
    她虽不懂朝中之事,可是常听王妃跟王爷谈起,也知如今韩王与豫王在争夺太子之位,以文阁老为首的北方官员支持豫王,以王妃堂兄为首的江南官员支持韩王。
    这个时候,王爷不巴结奉承王妃才怪。
    不过即使到了这时候,王爷对那些侧妃夫人侍妾,不也还是想睡就睡,只是先到王妃这里点个卯罢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便是丫鬟的通禀:“启禀王妃,王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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