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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想杀死东里常的话, 对路昭来说,现在绝对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如果此时是双军对峙,不, 就算是己方人马稍微多一些, 她都绝对会立刻出手的。
    可现下,他们的目的不是杀死一个东里常而已。
    怎么离开南山坡,逃离胡人的追杀,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活着的东里常, 当然比死去的更有利用价值。
    路昭没有下狠手要了他的命,而是趁机伸手折了这人的双臂, 将他反手捆了起来。
    东里常哀叫一声后, 倒是将剩下的声音给憋回去了, 但一瞧他那发白的脸色, 还有略显狰狞的表情, 也知道此时身上有多疼。
    路昭也是将他翻过来捆绑绳子的时候, 才注意到此人裤子上的血迹的。
    这位置……
    要不是东里常的的确确是个身高体壮的大男人,她都要怀疑, 此人是否也和她一样,是女扮男装混进军营的了。
    这会儿就是不小心来了大姨妈,才会染红了屁股后头的裤子。
    但不管是身材还是嗓门儿,东里常可完全跟女性画不上等号。
    这还是风和跟老将军以前俘获过的人, 是男是女怎么可能不清楚?
    既然是男人的话,大姨妈就不可能了,大姨夫……应该也没有吧。
    那就是受伤。
    方才路昭暴力斩马, 东里常是跳开了的。
    马血从肚子里下来, 只淋了路昭一身, 却没有沾到东里常身上。
    被风和攻击, 他也躲开了,至少屁股上肯定没有伤到。
    路昭记得她刚才追过来的时候,这人走路的姿势也还正常,不像是屁股有伤的样子。
    再瞧那裤子上的破洞,旁边的马正好又传来一声叫,张嘴后那口牙还带着点儿红……
    她好像明白了。
    这马,牙口挺好的呀!
    不愧是善于蓄养的胡人挑选出来的好马!
    就是下嘴的位置略尴尬了些,而且咬的还是将它们带出来的胡人王子。
    真不知道这会儿该可怜谁了。
    路昭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直接拖了捆着东里常的绳子,将那把原本属于他的大刀对准了这位伤腿又伤臀的王子的脖子:
    “都住手!你们的殿下可在我手里,再敢贸然行动,小心我手一抖,你们就不好回去跟汗王交代了!”
    率先停下的,就是想要冲过马圈进来帮助东里常的那些胡人亲兵。
    他们可是眼看着殿下被抓的,自然知道厉害。
    靠远一些的,本来还不知道,可瞧他们停下,心里就是一咯噔,手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下来了,直直地朝着路昭那边看去。
    首先看到的就是被她像是拖死狗一样拎在手里的男人。
    瞧那健壮的体格,再看那豪迈不羁的相貌,可不就是他们的东里常王子殿下吗?!
    拎着他的那人瘦瘦小小,便是在北明军中都不算强壮,更别说是和天生牛高马大的胡人相比了。
    可此时,那人浑身是血,看不清具体的相貌,满脸血腥,瞧着便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那把原本是殿下亲自找人量身锻造的长刀,被她拿在手里,几乎都要有她人高了似的,可一点儿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有种意外的强悍感。
    就连看上去不管是个头还是宽度,都比她大上一圈儿的东里常,被她这样单手拎着,居然都不费力!还能用另一只手握着那把刀威胁他们。
    要知道,那长刀本就比寻常的砍刀更长一些,用料讲究,分量十足。
    便是胡人中,也有好些拿着觉得费劲的。
    此人却像是一点儿不觉得累,轻松地仿佛在玩小刀,这怎么能不叫人震惊?
    不管是长刀,还是那满身的血,路昭在这时,绝对是胡人心中十分惊悚的存在了。
    没有谁会觉得她不敢对东里常下手的。
    原本只是一顿的动作,此时是真的停了下来。
    即便东里常以前声名受到了影响,那也是汗王的亲儿子,不是他们能够冒犯的对象。
    若是殿下在这里出了事,他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胡人一停,北明军也停了下来。
    不是不想趁机多杀几个胡人,而是不能。
    本来现在的局势就是靠路昭挟持了东里常才暂时稳定下来的,叫那些胡人不敢轻举妄动。
    但他们要是趁着胡人停下的时候攻击……
    这些胡人哪怕重视东里常的安危,也不会愿意干站着被人杀死。
    反正没了东里常,他们回去后可能会死。
    乖乖站着不动,现在就会被杀死。
    要选哪一个,还用得着想?
    北明军现在可就只有不到百人了,真要激起胡人的杀心,哪能扛得住?
    所以,他们也得停!
    跟风和缠斗的那几人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已经脱力到差点儿松手落下□□的风和,总算是有了松口气的时间。
    他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快要脱力了,握着□□的手指都有些发麻。
    此刻,风和万分庆幸,这一次,因为那一点儿提拔后辈的想法,带上了路昭。
    这年轻人实在是给他带来太大的惊喜了!
    便是他,也不一定能保证有那个力气,能一口气将那么多马匹的前腿斩断。
    不管是力量还是战斗反应,路昭的表现都十分优秀,甚至还救了他和其他人。
    风和吸了一口气,重新握紧□□,这才道:
    “都朝中间靠拢,围在他身边!”
    这个“他”,指的当然就是路昭。
    而说要靠拢的,便是北明军的人。
    为什么不说路昭的名字,却是风和担心胡人记住以后,会伺机报复了。
    这少年人年纪还小,尚有成长的空间。
    万一胡人记住他,之后想尽办法将他斩杀在成长之前的路上,那可就损失太大了。
    更别说东里常此人十分记仇,以前被他和将军俘获过一次,就惦记了这么些年。
    此次又落在了那少年的手里,怎么会甘心?
    为此,风和有意隐去了路昭的名字,就是想让她多一些成长的时间。
    北明军的人当然不会听不懂风和的指令,当即就举着刀对准周围的胡人,小心地朝着路昭的方向靠拢过去。
    而那些胡人,心里自然也是不甘心放过他们的。
    但此刻最重要的王子殿下就被那血人拎着,他们谁敢贸然行动?
    北明军的人心里却也是对路昭的表现十分震惊的。
    特别是与路昭同营帐的几人,一看到她这血糊糊的模样,可被吓坏了。
    倒不是惧怕她,而是担心她受了伤!
    尽管脸上被血糊住,但这次出来行动的人本就不多,路昭又是比较瘦弱的那种,胡人不知道她是谁,自己人哪能认不出来啊!
    直到近前,发现她身上的血并不是因为身上有重伤,一群人才放松下来。
    胡人对此是怒,他们却是喜了。
    本以为今天必死无疑,没想到还能有机会逃出生天,就连那嚣张的胡人王子,都被他们抓到手里了,可不就是大喜事儿吗!
    可多亏了小路兄弟啊!
    路昭没有分神多关注战友们,专心提着人质。
    她已经随手扯了一块破布堵住了东里常的嘴巴,不叫他气急败坏下失去理智,下令叫胡人攻击他们。
    之后,拽着这绳子,拿着长刀,手都没抖一下,精神更是不敢完全放松,就怕被东里常或是哪个胡人见着空子偷袭,再将他们这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给弄没了。
    东里常此时的确是气得快要爆炸开了。
    如果不是嘴被堵住,他或许还真的会因为怒火冲天脑子发昏,宁愿死也要叫手下们将路昭他们的命留在此处。连风和这样有利用价值的人也不能放过。
    他要是亲自下令,这些胡人士兵中,铁定会有一部分会遵令攻击。
    这一打起来,可就别想再停了。
    所以,堵嘴是真的很有必要。
    感觉到腿上使不了力气,若不是被身后那人拖着,他都不能站直身体。
    难以言说的屁股更是刺痛不已,裤子上的布料在行动时摩擦一二,都会叫他头上冒出冷汗来。
    东里常真恨不得自己刚才死了算了。
    以前被风和打败俘获,已经很丢脸了,叫父亲用了不少好处才换回去,被好些族人蔑视,其他几个兄弟更是趁机出头。
    这些年他忍辱负重,终于靠实力一点一点赢回了父亲的重视和手下的兵力。
    此次的计划,更是用了好长时间才定下来。
    本以为是时候以牙还牙,将北明军的脸面狠狠踩在地上了,哪知道……他又成了俘虏!
    这一次,甚至是被一个看着瘦巴巴的新兵小子给抓住的,前后甚至只花了极短的时间,连激战的对抗反应都没有,还不及上次对战后落在风和手里强。
    简直把一张脸都丢尽了。
    现在,路昭已经以绝对优势,压下了老将军以及风和,成为了东里常心中黑名单的第一人。
    当然了,她好像也并不在意。
    等到北明军剩下的人全部聚拢后,风和看向了胡人的队伍,开口道:
    “现在,让出马匹给我们。”
    “做梦!”胡人那边的一个副将咬牙切齿道,“就你们,也想要我们的骏马?你们这种贱……”
    “唔!”
    一声模糊的惨叫打断了他的骂声。
    叫出来的当然是东里常。
    抓着他的路昭可一点儿没有心软的意思,直接将刀尖对准了他的伤腿,一把插下去,让他腿上瞬间破出了个洞口,哗哗地流着血。
    要不是嘴上被堵着,哪怕剧痛,也只能发出这么一点儿声音,恐怕东里常的惨叫又要响彻峡道上空了。
    路昭下手还挺讲究,特意避开了致命处,免得他一下子就挂掉了,让她手里没了人质。
    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看她这狠劲儿,再瞧东里常那血淋淋的腿,真是脑门儿都在抽痛,真怕王子殿下就这么没了。
    风和跟其他北明军倒还冷静,知道路昭不是会冲动胡来的性格,相信她知道轻重,不会一下子就把人给弄死的,所以没有一点儿骚动。
    “现在,给我们马,动作要快。”
    路昭将刀抽出,
    “否则,等得太久,我可能会手上没劲,到时候这刀子落进你们殿下的肉里,就不知道是对准哪儿了。”
    说着,她的这把刀,隔空从东里常的腿部往上慢慢一动。
    隔一会儿就停一下,或是大腿肌肉,或是某个重点部位,或是腰间,或是胸口,最后重新落回了脖子边上。
    随着她的刀子移动,胡人的眼睛也分别落在了东里常身上的这几个部位。
    特别是某一处,真是全军都觉得身上那处有些发凉了。
    这人……太狠了!
    同为男人,何必如此相煎啊!
    不是男人,也没那家伙,甚至还知道男人的弱点在哪儿,特意不会避过这种重点威胁的路昭,面色不改,一副“狠人就是我,不给马就点火”的样子。
    原本骂骂咧咧的胡人副将,这会儿还是想骂人,却不敢骂出口了。
    他面色铁青,看了看被挟持的殿下,还能怎么办?
    “我们的马没有这么多!”
    他压抑住怒火道。
    胡人善骑不错,养马也很厉害。
    他们的骏马,是出了名的好,是北明军中无法比拟的优势。
    但是,因为南山坡这边地形限制,他们也没有人手一匹马,否则根本进来不了多少人。
    北明军在方才的缠斗中牺牲了小部分,现在加起来也还有七八十人的样子,人人一匹马,自然不行。
    何况,这么多马匹,真要让出去给北明城了,便是救回了东里常,他们这些人回去也必定会被汗王斩杀出气的。
    风和也知道,要是逼迫得太狠,可能得不到好处,还会激得这些胡人反抗。
    毕竟,这些胡兵性情本就暴戾,受不得激的。
    他想了想,很快就有了决定,不慌不忙地说道:
    “不需要人人一匹马,也不用全部给我们,只需要四十。
    这个数量,做不到的话,就算了罢。
    反正以我们换一个王子的命,好像也不亏。”
    四十的话……
    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了。
    那副将看了看倒下的那些马匹,特别是东里常的坐骑。
    作为殿下的坐骑,那匹马可是难得的好马,精心饲养至今,哪怕是他们胡人养出的马匹里,也算是难得的精品啊。
    就这么没了。
    另外那些被斩断了前腿的马,也都无法治疗痊愈,就算活着也没有大用。
    便是马肉,都没啥好吃的滋味儿。
    这次的损失,可太大了!
    偏生现在还不能把这些北明军的人怎么样!
    这副将心里都忍不住怪罪起东里常了。
    以前就落在北明军手里过,这一次怎么又来?
    要是没有殿下,这次他们不仅能大获全胜,还能抓住风和这条大鱼!
    现在可好,好处没收到,先要给出一批。
    计划被破坏,马匹损失惨重,他都不敢想象,回去以后该怎么面对汗王了。
    “给他们!”
    他咬紧牙根,侧脸都有青筋暴起,一看就是忍到了极致。
    若不是风和只要了一半,他可能真的会当场暴起,不管不顾地杀过来算了。
    王子殿下落在路昭手里,副将也给出了指令,剩下的胡人不敢违抗,很快就让出了马匹。
    原本靠近的这些不够,还又调了后面的马匹过来,凑够了四十匹的数量,将其赶到了北明军这边。
    浩浩荡荡的队伍,也因为少了四十匹骏马,看上去仿佛缩水了不少。
    北明军的人自然不客气地收下了这些马。
    人数超过马匹数量也没事,直接分出一些两人同乘一匹就行了。
    风和这才看向了路昭:
    “你可以吗?若是不行,就将他交给我来负责。”
    倒不是要抢功。
    东里常是路昭俘获的,如今的优势也是靠她换来的,这是北明军和胡人都看到的,谁也抹消不了。
    再说了,风和也不是那种人。
    此时这样说,不过是担心路昭拿不住东里常。
    她的力气虽然大,但并未表现出骑术,要带着东里常这样的大汉上马,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小事而已。
    “不用了大人,”路昭选好了一匹马,先将东里常甩上了吗,将他横着放在马背上捆好,然后自己翻身上去,在马背上坐得稳稳的,“我可以的!”
    她眼力好,哪能看不出风和此时的勉强?
    刚才受到攻击最多的就是他了。
    若不是知道风和再拖下去必定出事,路昭之前也不会急着想办法冲进圈子里帮忙。
    此时风和要出手,倒也不是做不到,但一定会很费力,还会扯开胳膊上那道被东里常划出来的伤口。
    没必要的。
    路昭是知道自己的能力的。
    骑马并不是什么难事儿,她以前在外留学时,就经常会去马场上放松放松,可不只是会一点儿技术的文职而已。
    路昭一直表现得都很靠谱,可不是那种逞能坏事的性格,风和见她说得直接,并不勉强,便也相信了,松了口气就放下了帮忙的打算,直接道:
    “走!”
    其他人也不跟胡人多唠叨,甩马就朝着来路赶回。
    新兵们的骑术比不得老兵,要说多精通,是算不上的。
    但简单的往前疾行,还是没问题。
    四十一匹马风驰电掣般朝着原本的入口方向跑去,路昭的声音从马背上传来:
    “半个时辰内不得追击,否则殿下的小命不保。半个时辰后自来,我会将你们的殿下好好放在路边等着你们带回去的。”
    正要提马上前的胡人一僵。
    他们当然不愿意就这样放过这些北明军。
    可既然会为了东里常让出马匹,此时当然也还是只能退让。
    路昭他们甚至连讲条件的机会都没有留下,显然是拿准了他们要保住东里常的命。
    他们也的确不能不管不顾地就这么追上去。
    若说一个时辰,那肯定绝不同意的。
    胡人的马脚力极好,一个时辰,足够这些人跑得没边儿了,哪还追得上。
    半个时辰,就如刚才四十匹马一样,正好踩在了这些胡人的心中最低线上。
    能同意,却又不甘心。
    “等!”那副将挥手叫停了属下。
    至于究竟会不会真的准时等到半个时辰后……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了。
    好在路昭也没想过这些人真的会等那么长时间,要的不过就是中间的一点儿间隔,好叫他们拉出一段距离来。
    峡道中的胡人已经不少,那出口外还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人在。
    哪怕这些人真的愿意给出很长的时间,远远地坠在他们身后,风和也是不敢直接将他们引去北明城的。
    而从东里常嘴里套话……
    这事儿风和就没想过。
    东里常的性格火爆蛮横,是那种宁可直接闹翻,也绝不服输的人。
    想从他嘴里听到胡人的消息?没有可能。
    拿开嘴上的布,东里常发出来的或许不是痛叫就是骂声。
    没必要浪费时间。
    路昭听风和要马的时候,就知道他的打算了。
    看着往回赶的速度,也知道风和没想过要找东里常问话套信息。
    她对东里常的了解,肯定是不及风和深的。
    既然风和没有这个念头,就证明此路不通。
    所以,路昭也就没想过这事儿。
    她带着东里常,骑着马融入队伍中。
    也因为东里常这个重要的人质在,大家也都自发将路昭所在的这匹马护在队伍的中间,就连风和也一直关注着她这边的情况。
    直到见路昭的确精通骑术,好好地将东里常带着一路没有出现差错,才松了口气。
    这小子,真是不错!
    同僚还说是第二个他,何止啊!
    风和知道,他当初在这个年纪,可没有这等本事。
    回营后,必定要向将军举荐这个叫路昭的少年郎了。
    这等本事,一定要重点培养才好。
    人才越多,将来的北明军才会越强大,北明城也会更安全。
    他们早就需要这样的英才了。
    风和是真的对路昭十分满意了。
    来时还只是考验而已,此刻显然路昭已经高分通过了测试,甚至已经远超风和本人对她的期待值。
    几十匹马一路疾驰而过,带来一路的风尘。
    他们去的方向,却不是直直地对准北明城的方位的,路线甚至是特意避开了原本的来路,有了些曲线。
    马背上的东里常根本没有时间去分辨他们这些人走向哪里,伤口和肠胃都被颠簸得几欲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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