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我没记错。”傅容月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提着篮子,从藏在半山腰的洞口半弓着身子,慢慢的往下爬。
这个洞是她小时候跟大牛哥放牛时发现的,从半山腰爬下去,到了底部才会豁然开朗。洞里没光,唯一的光源来自洞顶那一条细长的裂缝,老一辈的都喜欢管这种地形叫“一线天”,倒也很是贴切。
傅容月很快爬到了底部,这才松了口气,将篮子里的盒子取了出来,小心的打开。
楠木防水防腐性都极好,不知埋了多久,只盒子外有些被虫蛀过的小坑。内里还裹了一层油纸,打开油纸,见到包裹着的东西,傅容月一下子愣住了。
里面一共摆了四样东西。
一封信——封皮写的是“吾妹绾儿亲启”,傅容月拆开来读了,是一封再寻常不过的家书,唯一不同寻常的是没有写信人的落款。
一个小小的铃铛,金色的,做工很是别致,但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
还有两把小小的钥匙和一张羊皮纸,细细一看,羊皮纸上写有一些小字和无数线条,竟是一幅地图。
前世的记忆一下子涌了上来……
“妹妹,趁着本宫还肯叫你一声妹妹,你还是识趣一些,乖乖将藏宝图交出来吧。”傅容芩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响起:“那个老东西死的时候,明明跟下人说过,藏宝图就在你手里……”
“难道……这就是魏明钰找了八年的藏宝图?”傅容月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来,几乎是跳了起来。
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这东西竟然真在她的手里!
很多前世想不通的事情一下子就有了答案。
怪不得,怪不得她一到京城,老家的祖屋就被人一把天火烧了。现在想来,那才不是什么天火,而是那些人找不到图,故意想毁掉一切痕迹……
而她呢,因为可能知道藏宝图的下落,就成为了京都整个贵族圈里炙手可热的香饽饽,人人都争着跟她拉关系,为的,便是从她嘴巴里掏出一丝线索。
可惜,前世的她从来就不知道有这个东西的存在,又哪里说得出来?
大家试探了又试探,失望又失望,只有魏明钰一个人坚信不疑,甚至不惜演一出戏,将自己娶了回去。娶了自己,也得了梅家,魏明钰不再需要宝藏,就能实现坐拥江山的美梦,但为什么后来仍旧是想要得到宝藏呢?
是了,他怕自己的兄弟叔伯们,或是哪一个王公重臣得了这传说中足够建国的巨大财富,跟自己分庭抗礼,而在自己手中的财富,自然是越多越好……
人心不足蛇吞象!
为了这宝藏,这些人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傅容月打定主意,无论如何,这藏宝图的秘密她都绝不会向任何人吐露丝毫的!
可是……这人人争夺的藏宝图,娘亲又是如何拿到的?
傅容月坐在洞里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一时间柔肠百结。直到此刻,捧着这完全陌生的东西,她仿佛接触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娘亲。想起过去娘亲不愿说的过往,她的心陷入了迷茫。
母亲为什么会跟忠肃侯和离,又独自一人带着她远离京都,来这穷乡僻壤生活?
母亲怀揣着这样贵重的藏宝图,却从不向任何人吐露,甘愿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连她也是母亲临去前才知道的?
还有,母亲离开时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箱子里有些东西,对娘、对你、还有一些你不认识的人都非常重要。”
“画人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亲近的人,越要提防着,别着了别人的道。”
这箱子牵扯着什么人,而母亲生前又遭遇了什么,怎么会有这样痛彻心扉的领悟?
这一刻,无数的谜团围绕在傅容月的心头,重生以来的愤恨、苏绾离世的悲伤、仇人来临的厌憎都有增无减,她从未像此刻这样,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傅容月坐在石头上,暗暗的握紧拳头:“我要去京都,我一定要去京都弄个明白!娘,我不会让你不明不白的就这样死去的,不会让梅爹爹、阮仪哥他们含冤而死的,他们……必须付出代价!你放心,女儿已经死过一次,这一次,谁也别想害女儿!”
将楠木盒子重新盖好,盒子里的东西也一样不落的放了回去,傅容月环视了一下山洞,终于选定了一处绝佳的藏物之所。
将盒子藏好,傅容月才长长的舒了口气,从山洞里原路爬了出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具身体在她醒来之前已经苦苦熬了两天,加上一醒来就忙着跟傅家人斗,苏绾又离世,真是劳心劳力损耗过度,折腾了这么半天,早就累得筋疲力尽,眼见着快要爬到洞口,傅容月忽然脚下一滑,咕噜噜地便往洞里滚去,眼见着滚过了刚刚自己停留的开阔处仍不见停,竟一路往更深、更窄的地方冲去……
好不容易停下来时,傅容月浑身已被石头磕得到处都痛。
四下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到极点。傅容月等眼睛稍稍适应了一下黑暗,才小心查看周围的环境。
突然,她整个人都蒙了!
那山洞她是幼年起就熟悉的,入口窄,内里宽,但只有右侧有一条不足成人通过的裂隙,她身量长高后早就钻不进去,刚刚,她到底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傅容月悚然一惊,摸了摸自己的身子,只是些轻伤,竟连一处骨折也无。
见了鬼了!她能往上爬,全靠的是路上的石头支撑,可往下滚时,那些石头仿佛都不见了踪影……
鬼……难道是娘亲走了后不放心自己,化作了鬼魂一路跟着自己、保护自己?所以自己才一点伤都没受?
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傅容月半趴在地面上,低声哽咽了起来:“娘,是你吗?你舍不得月儿,是不是?”
山洞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回答她。傅容月哭了一会儿,终于擦干了眼泪:“娘,你放心,月儿一定会好好活着的,月儿要为你报仇,要为梅家讨回公道,你在天上就放心吧!”
她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用手摸黑走路。一抬脚,竟踢到了一个东西,伸手在地上摸了摸,傅容月不由苦笑了起来。
她运气倒好,自己摔得七荤八素的,手中的篮子竟没弄丢,就落在自己脚边。
不仅苦笑了一下,捡了篮子站起来,循着湿气最终的地方开始寻找出路。
摸黑走了不知多久,眼前渐渐露出天光,傅容月心中一喜,脚步也快了很多。可走到亮光附近,才发现自己走出了一个山洞,又糊里糊涂的来到了另一个山洞。
这山洞可比先前她所发现的那个敞亮得多,洞口是开在头顶的,藤蔓密布,阳光点点洒下,带来一丝丝光影。洞口旁边居然是一条白练似的山涧,从山顶直直坠下,在山下汇集成一汪碧潭——这洞竟然是在绝壁中间的!
看清自己所在的地形,傅容月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竟在不知不觉中横穿了整座凤溪山。
脚下的碧潭是凤溪潭,正是凤溪村那条凤溪的上游啊!
下又下不去,看样子,只能从原路出去了……
傅容月叹了口气,退回洞里。
忽然,她的眼波一下子落在了某个方向。就在山洞的东南方向,静静的放着一口棺椁。棺椁上爬满了藤蔓,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成的,但奇怪的是,棺椁没有合上,甚至没有盖上内里棺木的盖子。傅容月站在洞口附近,一眼就看到了棺椁里没有尸体,只放着一只铜制的盒子。
又是一个盒子?
傅容月神差鬼使地走过去,等她反应过来时,已将盒子拿在了手里。
小小一个盒子,像是妆奁盒,可是入手却是极端沉重,傅容月几乎拿不住,那盒子又落尽了棺木中。不过这么一折腾,盒子似乎没扣紧,砰地一下弹开了盖子。
“咦?”待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傅容月不由得讶异地低呼了一声:“一只镯子?”
镯子是黑色的,表面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仿佛有吸缀人心的力量,傅容月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晕脑胀,胸口一阵恶心。
她头疼欲吐,扶着棺木大口喘气,不断的干呕,有心要离这个诡异的镯子远点,可脚下一点力气也没有,反而一膝盖跪在了棺木前。
她没有看到,刚才从山洞中滚落时,苏绾给她包扎伤口的棉布早就不知所踪,手指上裸露的伤口正对着那镯子慢慢渗出血来,一滴殷红的血液落下,正落在镯子上,很快就消失不见。
几乎是同时,华光一闪,棺木中的镯子已出现在了她的手腕上,而那股恶心的感觉蓦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容月此时却顾不得这些,她一心只想离开这里,不舒服的感觉一去,几乎是拎着自己的篮子拔腿就跑,心里只想着:“这个地方好可怕,我要快点离开这里!哎呀,糟了,过了这么久,怕是乡亲们都要回去了,久等我不见,展婶一定会去果林里寻我的,得快点过去才行!”
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傅容月刚刚这样一想,只见身边景物陡然间斗转星移,眨眼功夫,自己竟已站在了自家的果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