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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妗抬了抬手,温声道:“无事,你尽力了,退下吧。”
    随即她望向为首的御林军,冷笑一声,“林大人真的是好大的威风,竟然是持刀闯入东宫,莫不是以为太子殿下在南地治水,就可以随意欺辱本宫?”
    林卫眉毛狠狠跳了跳,对于顾沉宴,他心中十分畏惧,他连忙拱手道:“臣奉命行事,还望太子妃见谅。”
    楚妗颔首,长长的“哦”了一声,林卫以为楚妗答应跟他们一起入宫了,轻舒了一口气,却不料楚妗忽然话音一转,淡声问道,“奉命?可有御令?”
    林卫一僵,建安帝昏迷不醒,哪里有力气写御令?
    本以为楚妗一介妇人,见了御林军,定然会慌了手脚,没想到竟然能够从容应对,瞬间指出关键所在。
    楚妗浅浅笑了笑,声音轻缓却坚定,“没有御令,林大人可就没有资格让本宫跟你走一趟了。况且,林大人如今是无诏闯入东宫,可是意图谋逆?”
    林卫仰头看着台阶之上的楚妗,明明未施粉黛,却仍旧容色殊丽,气势逼人。
    他立刻跪了下去,额间冒出冷汗,“臣不敢!”
    楚妗甩袖,冷声喝道:“本宫看你胆子可是大得很!后宫不得干政,御林军向来是皇上亲自统帅,而你却听从皇后命令,擅自率领御林军前来东宫,来日皇上醒来,本宫定要好好将你的失职禀明圣上!如今还不快滚!”
    刘卫哑口无言,顿时呐呐地起身,摆了摆手,领着御林军退出东宫。
    众人见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御林军,如今却是狼狈不堪,都觉得大快人心,
    楚妗望着宫人轻松的笑脸,轻舒了一口气,缓缓松开紧紧攥着的掌心。
    无人知晓,她心底其实很是忐忑,但是她一想到,若是自己方才稍稍露出了害怕的神情,便会被皇后抓住把柄,任人摆布,被他们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她只有表现得强硬一些,皇后毕竟师出无名,尽管如今朝中的局势对她来说极为不利,但是建安帝一日不死,太子一日不废,她便仍旧是太子妃。
    楚妗折身回了屋,和衣躺在了榻上,刚阖上眼便听到了玉佩中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
    皇后听闻楚妗将御林军驱逐出了东宫,气急攻心,愤怒地将凤仪宫内的玉器砸了个精光。
    “娘娘,您莫要动怒,小心气坏了身子。”楚静姝柔柔劝道。
    皇后摔累了,坐在一旁的美人榻上,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不是说,把御林军派过去,楚妗定然会吓得六神无主,便会乖乖地入宫吗?”
    楚静姝看着皇后脸上的埋怨,轻声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楚妗居然清楚御林军需要御令才能办事。”
    毕竟她也是无意间偷听到顾清河的谈话,才知道御林军的办事规矩,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这么看重她,连这么机密的事情都告诉了楚妗。
    “那如今怎么办?父亲方才传了密信进宫,说是刺杀太子失败,太子好像提前知道了他的计划,提前逃脱了。只是他也无法确定太子的行踪,如果太子悄然入京,我们的计划便要功亏一篑了。”皇后皱了皱眉,很是烦心。
    楚静姝闻言,心底一惊,周文序明明说了,他有办法让太子在南地无声无息的消失,如今太子非但活得好好的,甚至还有可能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吗?
    楚静姝心底涌上慌乱,她的性命、荣华富贵全部都系于顾清河,若是顾清河败了,那她要如何?
    楚静姝想到了自己的下场,不禁打了个寒战,她眼底闪过一抹恶毒,她缓声道:“皇后娘娘,我们一定要将楚妗挟制在宫中,太子殿下对楚妗很是在意,更遑论如今楚妗怀了他的孩子。我们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若是太子殿下回了京城,稍稍调查一番便会知晓我们的目的,若是我们将楚妗作为筹码,太子投鼠忌器,多有顾虑。到时候您可以与周丞相商议一番,以她做饵,给太子设一个局,彻底抹杀了他。反正大臣都以为太子殿下在南地失踪了,届时,顺理成章地便能改朝换代……”
    皇后震惊地望着楚静姝,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疯了?你觉得太子可能会为了一个女人主动钻入圈套吗?”
    楚静姝嘴角露出一抹笃定的笑,“他会的!”
    尽管她极力否认,不想承认楚妗过得比自己更好,甚至告诉自己,楚妗只是命好罢了,恰逢太子殿下被逼无奈,不得不开始选妃,她才有机会成为太子妃。
    但是楚妗成婚以来的种种,都说明了,她过得很幸福。
    她是大燕的太子妃,身份尊贵,旁人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地行礼问安。
    不过成婚一年,她便有了身孕,若是诞下一位皇孙,她太子妃的位置更加稳固,而太子殿下也对她一心一意,便是她怀孕了,也没有往东宫纳妾。
    女子最重要的两样东西,无论是孩子还是宠爱,楚妗都有了。
    这本是她的生活,却因为楚妗的出现,化为泡影。
    若是以前她还不敢确定,但是前些天楚妗拿出了太子的身份玉牌,她便知道了,楚妗在太子心中的位置。
    皇后沉吟了片刻,眼中满是挣扎,她和顾沉宴斗了那么多年,她深知那就是个狼崽子,无情又冷血。
    楚静姝涩然的笑了笑,薄情寡义的人若是真的动了情,才最是矢志不渝。
    “皇后娘娘,我们别无他法了,太子安然无恙,我们如今已然没有退路了,只能放手一搏。”楚静姝声色俱厉。
    若是挟持了楚妗,还有一线生机。
    皇后咬唇,沉沉叹了口气。
    另一边的楚妗则是眉眼皆是喜色,她捏着颈间的玉扣,自己的安危都抛之脑后,脑海中满是方才听到的消息。
    顾沉宴仍安然无恙!
    楚妗眼睫颤了颤,手指轻抚在腹前,轻声细语,“真好……你的爹爹平安无虞……”
    紧紧提着的心终于缓缓放下,待她平复了心中的喜悦,才惊觉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皇后他们想要以自己为饵,算计顾沉宴,她如今知晓了,顾沉宴正努力地赶回来,尽他之力与她团聚,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拖他的后腿,成为他的累赘。
    她手指有些抖,脑海中一团乱麻,她第一次陷入如此大的漩涡之中,改朝换代的事情她以前想都不敢想,史书当中记载的那些朝代更迭,哪一次不是刀光血影,尸骸累累。
    她应该如何做?怎样才能保全自己和孩子?
    翌日,宫中来了一道懿旨,说是建安帝病重,太子妃理应入宫尽孝,但念在太子妃腹中有子,又临近临盆,出行不便,便直接入住宫中,也免了来回折腾。
    楚妗望着眼前明黄色的凤纹帛锦,神色晦暗,皇后这次真的是有备而来。
    建安帝病重,太子不在,身为太子妃,入宫侍疾无可厚非,而她快要临盆,的确不适合车马奔波,先是孝道,后连她的退路也给堵死了。
    楚妗嘴角溢出一抹冷笑,楚静姝这次真的是绞尽脑汁想要弄死她了。
    这个女人也是真的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听说顾清河前些日子与威远大将军的女儿定了亲,楚静姝在宁王府过得也不尽人意,上有宁王妃的挑刺嗟磨,下有侧室抢夺夫君的宠爱。
    楚妗本以为她会一蹶不振,没想到她如今竟然转了心思,一心想要助顾清河谋逆,成为有功之臣,坐上皇后。
    楚妗朝一旁凤仪宫内的女官道:“本宫还需要收拾些衣物,还请嬷嬷在外稍等片刻。”
    女官恭恭敬敬地应是,退出去的时候,贴心的替她关上了门。
    门一阖上,隔壁的偏殿内闪出一道身影,红衣如火,容貌秾艳。
    “太子妃,属下已经在宫中安排妥当了,您不必担心。”姜孟瑜单膝跪地,恭声道。
    楚妗笑了笑,温声细语地说道:“多谢姜姑娘了。”
    昨日楚妗用玉牌联系上了顾沉宴暗中的一个势力,没想到领头人竟然是自己的旧相识,姜孟瑶。
    她觉得甚是奇妙,姜家不受宠的庶小姐,暗中竟然是顾沉宴的人。
    姜孟瑜望着楚妗的笑,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他立刻收回目光,低下头,紧紧盯着眼前精致小巧的绣鞋。
    “只是,姜姑娘,你打算以这样的模样跟我入宫吗?”楚妗迟疑了片刻,疑惑道。
    姜孟瑜容貌过盛,实在不像是婢女,旁人一看,怕是就要识破了。
    姜孟瑜一愣,轻笑了一声,道:“太子妃稍等片刻,待属下稍作整理。”
    楚妗轻轻颔首,姜孟瑜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袋子,尽数将里面的东西倾倒而出,楚妗好奇地凑过去,就看到全是些稀疏平常的胭脂水粉。
    姜孟瑜见楚妗眼里满是好奇,心底有些暖,他解释道:“您别看这些东西都很普通,但是能够改变一个人的容貌。”
    楚妗撑着下巴,笑道:“是话本子里的易容吗?”
    姜孟瑜想了想,点头道:“差不多吧。”
    他一边应着,修长的手不停翻动,楚妗只见他调制出了一些颜色怪异的东西,然后抹在脸上,不消一会儿,那张娇若春花的脸就变得平淡无奇下来。
    楚妗挑了挑眉,惊叹不已。
    姜孟瑜随即换下了自己的衣裳,穿上了青色的宫女装。
    女官见楚妗出来了,只是身后还跟了一个身形纤细修长的宫女,她迟疑了一瞬,道:“太子妃,宫中有伺候的人,您不必带下人入宫的。”
    楚妗细眉微拧,“本宫不习惯别人伺候,姜瑶自打本宫怀孕后就一直照顾本宫,你若是不让本宫带她入宫,到时候本宫身子不舒服怎么办?”
    女官想了想,知道如今楚妗身子金贵,丝毫怠慢不得,只好应下。
    楚妗被安排住在玉宁宫,宫中一应尽有,说是入宫侍疾,但也没有楚妗什么事,一切都有宫人。
    许是顾沉宴这一变数,周文序他们显然是有些慌了手脚,频繁出入皇宫,在凤仪宫内商议事情。
    凤仪宫内有楚妗送的花,是以楚妗这些日子,竟是听到了许多有用的消息。
    比如周文序的党羽有哪些人,楚妗偷偷地将撰写了一份名单,让姜孟瑜传递给顾沉宴,让他格外小心这些人。
    楚妗偷偷问过姜孟瑜,他可知道顾沉宴如今如何了,可是姜孟瑜对此一无所知,但是他告诉她,太子手下的这些人都有特殊的渠道联系,若是她有话想说,他可以帮她递信。
    楚妗有些意动,想了想,到底还是拒绝了。
    她只要知道他如今安好便可,如今她不应该去扰乱他的心神。她只要心中无比坚信,他会归来。
    楚妗甚至借着玉佩,抢了周文序一笔钱。
    周文序为官几十载,手中贪污了大量银钱,他们昨日无意间说是要用那些银钱招兵买马,购置粮草,楚妗将他们的大本营摸得清清楚楚。
    楚妗当晚就暗中让姜孟瑜联系外界,在周文序动用那笔银钱之前,提前将它劫走。
    果真,周文序元气大伤,险些气病,偏偏他还不知道,那些银钱是何人所劫。
    第五日的时候,宫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玉宁宫外悄无声息的多了一倍的侍卫,楚妗知道,自己这是变相的被幽禁了。
    京城阴雨绵绵,已经下了好些天的雨了,雨落在屋檐上,沙沙作响。
    楚妗身子变得越发沉重,她躺在窗棂下的罗汉床上小憩,手里握着一把娟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摇着。
    玉宁宫的大门在此时被人轻轻推开,夹杂着风雨,吹入屋中。
    地面满是潮湿,雨丝朦胧,入眼一片白茫茫,有人撑着伞,一步步踏进了宫殿。
    楚妗摇扇的手一顿,懒懒地睁开了眼,却见雨中楚静姝素手执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缓缓走进来。
    楚妗轻轻眯起了眼,慵懒的打了个哈欠。
    楚静姝开门的时候带入了风雨,屋内的空气也变得潮湿起来。
    楚静姝今日穿着绯色的缎花宫裙,着了浓妆,神色淡然地站在门口,她的身后是影影绰绰的光。
    楚妗有些恍惚,真是像极了她第一眼见到的楚静姝啊!
    楚妗压下那丝恍惚,懒洋洋地道:“世子妃来本宫这里所为何事?”
    楚静姝神色复杂地望着楚妗,她裙衫微乱,未施粉黛,却也气色红润,一丝也看不出她是个被幽禁的人。
    而自己呢?
    形容枯槁,为了来见她,特意上了妆,换了一身颜色鲜艳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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