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人唤来杨洪,严肃地道:
“这些日子可有人与公子交游密切,纵论国事?”
杨洪心道你问我我问谁,他思索片刻,道:
“此事属下诚然不知,不知军师为何问起?”
诸葛亮把今日之事说给杨洪,杨洪的瘦脸抽动了几下,疑惑地道:
“怪哉,便有人在公子面前搬弄国事,为何要把此事说的斩钉截铁宛如亲见?”
诸葛亮摇头道:
“我也因此疑虑不定,但愿真有天助,黄老将军果能建此大功。
季休,汝且派人保护公子,休让歹人施了手段。”
杨洪严肃地点点头,他当然明白诸葛亮的言外之意——
益州豪族中本来就有不少心向曹操,汉中之战持续一年多,刘备军一直没有取胜,说不定会有人用些阴招手段,
这时候格外需要杨洪这个益州人维持局面。
两人正议论间,突然听见外面一人扯着嗓子高喊道: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休要拦我!”
那声音甚至沙哑凄厉,让诸葛亮和杨洪都是全身一凛,赶紧步行迎出去。
左将军府的侍卫正手持长兵,紧紧拦住一个皮甲破烂、血污满身的中年男人。
能披皮甲的自不是普通小兵,左将军府的侍卫这点眼力价还是有,不敢随意驱逐,
但他们说什么不能让此人一头钻进去,故此挺枪结阵,高喝道:
“此乃左将军府,将军休要乱闯,还容通传。”
“天大的事,来不及,我必须亲自见诸葛军师!”
诸葛亮匆匆步出,一眼就看清来人,赶紧一把拉住那人的手,道:
“孝达,汝为何来了!”
那人一看来的是诸葛亮,立刻又惊又喜,他嘴唇嚅嗫了几下,竟身子一晃,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当场呼噜震天。
他喊了许久,早就惊动了刘禅,刘禅快步出门,见那人竟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迟疑地道:
“这,这不是夏侯孝达吗?为何在此?”
此人正是赵云的同乡,刘备军的军正夏侯兰,
自长坂坡大战之后,夏侯兰加入刘备军已有十多年,一直追随刘备左右,恪守军法,素来铁面无私,为人镇定。
他如此模样,显然是一路奔波辛苦过度,
刘禅不由分说弯下腰,一把扛起夏侯兰的胳膊,吃力地把他拖起来。
杨洪和几个卫士也一起伸手帮忙,总算七手八脚把夏侯兰拖进府中。
“送夏侯将军入我房中暂歇!”
刘禅丝毫不顾夏侯兰身上的血污腥臭,让几个卫士也颇为感动,
诸葛亮自然愿意给刘禅一个表现的机会,他并不阻挡,跟着众人一起进了刘禅房中。
夏侯兰被放在榻上,刘禅亲手给他盖上锦被,
杨洪在一边忧心忡忡地道:
“夏侯孝达久在军中,定是出了大事,也不知……也不知……”
刘禅坐在榻边,沉声道:
“定是我军大胜,不必多虑。”
刘禅以前说话都是谦卑小心,生怕有错,杨洪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信心十足,不禁精神一震:
“公子所言极是。”
夏侯兰一路奔波,跑回成都已经浑身脱力,
他从午间一直睡到傍晚才悠悠转醒,刘禅赶紧叫人给他准备米粥饭食。
“公子,诸葛军师,大喜,大喜啊!”
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夏侯兰说起喜事,鼻子一酸,泪水竟止不住滚滚而出。
他一把扯住刘禅的袍袖,沙哑着嗓子道:
“夏侯渊不自量力,以重围围困我军,于八日前被我军击破,黄汉升斩夏侯渊首,击破其军,
现曹军大败,汉水以南已尽归我等所有了!”
“啊!”
诸葛亮和杨洪齐声惊呼,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刘禅,刘禅也振奋地捏紧拳头,颤声道:
“夏侯将军辛苦,夏侯将军辛苦了!”
要不是夏侯兰如此模样加上诸葛亮之前谨慎地只说给自己知晓,杨洪还真以为这是诸葛亮为了给刘禅塑造名声编出的把戏。
听闻夏侯渊果然在定军山下被黄忠所杀,他下意识地对刘禅投去一丝敬畏的目光,道:
“恭喜公子了。”
这个年代天人感应的学说已经深入人心,杨洪等蜀人愿意追随刘备奋战,对汉室正统的崇拜也是其中关键。
想不到刘禅平日如此懦弱,竟也能得神明启示,这汉室的正统……果然不可动摇。
日后定要更加勤勉才是啊。
夏侯兰是战事刚一结束就立刻来成都报讯,他这一路换马不换人,险些直接暴毙在路上,总算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送到了成都。
诸葛亮让人把夏侯兰送去休息,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刘禅一眼。
“公子,此战虽胜,老贼必不会袖手旁观,
若还有天意,还望公子早早说于亮知道。”
刘禅信心满满的挺起胸膛,道:
“好,我今夜便再去问问!”
诸葛亮:……
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刷新诸葛亮的常识,以至于让他一直在惊喜和惊恐中来回切换。
要是真有天意……但愿是真的吧!
是了,今夜多派人手查探,若发现谁在公子面前散步谣言,定斩不饶。
送走了众人,刘禅开心地卧倒在自己的榻上。
果然跟说的一样,果然是黄老将军建立大功。
他兴奋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可很快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汉中之战这么顺,复兴大汉之事已经近在眼前,那为何刘邦强说起我时还说是扶不起的阿斗?
难道后来又出了什么变故?
刘禅越想越怕,他索性站起身来又走到墙边,把脸贴在墙上,可这一次,他并没有如昨日一样进入另一个世界——
早晨的时候他已经试过一遍,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刘禅心中惴惴不安,心道好不容易有了沟通千载之后的机会,真不会一天之后就不存在了吧?
他就这样心事重重地一直等到夜深,为了让一切都跟昨夜一样,他还强令侍女抓紧睡着,吓得那个侍女小脸一红,扭捏着自觉爬到榻上,直勾勾地看着刘禅。
“看什么看,赶快睡啊!”刘禅焦急地道。
侍女:……
难道公子喜欢…
夜半,周遭万籁俱寂,侍女也终于耐不住困意睡去,呼吸声颇为均匀。
刘禅背着手在墙边来回踱步,时不时往墙上撞一下,可他撞得额头生疼还是没法洞穿那堵再寻常不过的墙壁,不禁有些气馁。
完了完了,该不会以后不成了吧?
沮丧之中,刘禅倚靠在墙上叹气连连,不禁感觉到肚子里一阵饥饿。
角落里,那盒从千年后拿回来的方便面还好好地躺在那里,
刘禅打着哈欠出门叫人烧了热水,回屋用开水把面饼泡了,又把调料尽数倾斜在里面。
闻着诱人的香气渐渐升起,刘禅端起泡面靠在墙上,委屈地道:
“怎么就,怎么就不成了……”
话音刚落,他立刻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力抓住了自己的后背,随即那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
刘禅哇的惨叫一声,热腾腾的泡面全都洒在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