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花朵盛开在寒芒丛,不断蔓延。寒芒易燃,火势一发便不可收拾。
风往回吹,卷着浓烟在秋野越滚越烈。一旦蔓延到这一边,后果将不堪设想。
林西宴心突突跳,忙上前拉住林落凡的胳膊,“快下车!”
他拉着她想往外走,林落凡却没动。
她试着动了动脚,疼痛却仿若嵌在骨头缝里往外冒,只略微一动就沁出一身的汗。
她被卡住了。
林落凡抬头,“哥……”
林西宴心一坠。
夜风过,火花在视野里盛放得越来越猛。
周围跑得人越来越多,整个局面也越来越混乱。哭声叫声杂成一片,兵荒马乱杂冗不堪。
林西宴抿唇,双手掰住卡着她脚踝的变形车门,向司机呼唤:“田叔!帮帮我!你拉落凡!快!”
那司机却好像不愿,扯住林西宴的胳膊劝阻,“大,大少,快走吧!风太大,火很快就会烧过来了!”
“快拉落凡!”
“来不及了!快走吧!”
“走什么!”拉扯几番无果,林西宴急了,回身怒嚷:“我妹妹还在里面!”
司机大抵也看出自己劝不动,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卡在车里的林落凡,“唉呀”一声转身跑了。
林西宴整颗心簌簌沉下去。
不过半分钟,田野的火势蔓得极快。
浓烟遮蔽视野,笼罩大半寒芒滩。
周围不断有人跑过,林西宴仓促抓住奔跑的路人求助。那些人却根本自顾都不暇,仓忙推开他跑远了。
无可奈何,林西宴回身,掰住门框竭力呼喊:“试着挣一下,看能不能出去!”
林落凡咬牙用力挣了挣。
没动。
人基本都跑尽了。烟气灌进早已破碎的前窗,呛得她错觉自己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窒息叫嚣。
林落凡捂着口鼻剧烈咳,感到车窗外的滚热正在迅速逼近,皮肤被灼得发痛,烈得人几乎恨不得融化。
“哥。”林落凡忽然绝望,一横心扯住了林西宴的衣角,“哥!你走吧。”
这情形,再耽搁,不烧死也会熏死在这。
“我可能出不来了,你快……”
“你给我闭嘴!”林西宴喉咙紧缩。
他的手在破损座椅的边缘被刺破了,有血珠一滴滴坠下来,落在她的衣角绽成花。
浓烟翻腾,星火滔天。
一个单薄的影子忽然从火光中跑来。
秋天,那人只穿了件极薄的衣衫,热气卷裹着他的衣角,炽亮火焰将他消颀身线勾勒成一把凌厉的刃。
他身上脸上全是灰烬,零星混着血迹,看不出本来面目,只有一双眼映着火的璀璨,由内向外透出股野性的锋利,在火光中裁剪出一条自己的路。
跪在车门旁拉住她一只腕,他冲林西宴喊:“你接着掰,别松手!我拉着她,用力!”
林西宴愣了愣。
意识到他要帮忙,他再顾不得许多,马上攥紧了座椅拼命使劲。
“那只手也给我!”眸光转向她,他又朝林落凡喊。
他的眼睛是浓黑色,浓得像远方滚滚的化不开的烟。盯着她,紧紧的,狼一般的冷漠和悚人。
有一瞬间,林落凡竟错觉他究竟是天神还是罗刹。
“愣什么!给我!”
伸过手。他不由分说将她双臂环在自己脖子上,一手紧扣住她的肩背,一手抵住车门往外扯。
才稍稍一动,林落凡不由自主呼了声:“疼。”
“忍着点!”他的声音也有种被火灼过似的嘶哑,由蹲跪变换成仰坐的姿势,脚蹬住门框。手捂住她的眼睛,努力向外发力。
离得近了,林落凡才从他的嗓音里听出来,他该是个少年人。
周身越来越热……
她的视线被他的手阻隔着,看不到周围的状况。她却能感觉到鼻息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呼吸成了奢侈,每吸一下浓呛得气体都仿若凌冽的针刺进肺。她伏在他的肩头疯狂咳,求生本能越来越弱,只想快些从炼狱里解脱。
“再用些力!”
“我要不行了!”双手紧紧把住车门,林西宴血流入注,嘶喊声几近绝望。
“用力!”少年手臂揽着她的背,手掌也滚烫得像火,压得林落凡的肋骨生疼。
呼!又一阵风烟。
他下意识偏头咳了两下,唇线紧绷成一条线。忽然松开林落凡,上前扯开林西宴,双手扳住车门。
林西宴一怔,很快又赶快到他刚才的位置,拥住了林落凡向外拉扯。
视野的桎梏褪去,林落凡在漫天烟气间向远看。
黑烟弥漫,火光冲天。
少年发丝凌乱,整张脸被烟与汗浸染。他明明那样狼狈,却散发出一种激越狂放的狠,不顾一切拽着车门,像潜藏的野兽露出獠牙发出凌冽的嘶吼。
“呀——”
砰!
变形的车门竟生生被他掰断。
意识恍惚间,她连同林西宴已经被直接摔到油栢路上。林西宴大喜过望,飞快扑上前,“落凡!”
“哥……”
“待会儿再哭,快跑!”喘息间,少年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来,又飞快扯起林西宴,顺着车间的小道朝路口疯狂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