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啥对不起希平的事了?粮食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把他吃得又高又壮,现在反过来把我关到大牢里去。这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他——他不得好死!”
张莲花的精神状态仿佛变得不太对劲,整个人看似有气无力,可骂人的时候却目光如炬,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
“娘,都到这一刻了,你还不觉得自己做错事了吗?”裴忠霞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偷走我哥,几乎要毁了他的人生。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争气,在部队里谋了个好出路,现在他就在村里种地!”
裴忠霞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父母竟如此胆大包天,偷了别人家的男婴当作自己生的孩子。伤心是难免的,可除了伤心,更多的是愧疚。若不是他们家,二哥现在过的,或许是截然不同的人生。
“谁让我生不出来?他能活下来还多亏了我!不过,要是早知道这是个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当初你们奶一死,我就应该随手把他丢河里淹死!”
张莲花恨毒了裴希平,若不是因为他,现在她就不会被关起来,求天天不应,告地地不灵。
裴二春的眼神逐渐冷下来,看着她娘这狰狞的表情,她感觉一切都变得陌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二春说道:“就因为希平不是你的亲生儿子,所以你才不让我们三姐妹结婚,是吗?”
从小到大,张莲花就灌输她们姐妹仨一个观念,男人靠不住,若是非要结婚,那男方就必须要入赘。小妹裴小秋年纪轻,暂时还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二妹裴忠霞从小主见大,又被过继到二伯家里,也没打算理会张莲花说的话。剩下的,就只有一个裴二春。
裴二春并不想将自己婚姻失败的责任通通推到张莲花身上去,可在某个程度上,她心里清楚,张莲花并不是这么无辜。
“那兔崽子不是我的亲生儿子,裴家等于是绝后了!三个丫头片子顶啥用?都是赔钱货!我生了你们三个丫头,心里没底气。但现在大飞跟着老头子姓裴,我心里就舒坦多了。”张莲花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那眼神却很神经质,阴冷得很。
现在再去追究谁对谁错,已经没了意义。
听着张莲花说的话,仿佛有人当头给她们泼了一盆又一盆的凉水,浑身冰冷无力。
两姐妹不知道母亲究竟是为什么变得如此偏执,但这一刻,她们的心中只有凄然,没有不舍。
裴二春与裴忠霞走的时候,眼神冷冰冰的。
张莲花心里头不安得紧,总感觉她们这绝情的姿态,仿佛是在向她道别。
等到两个女儿的身影彻彻底底消失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后,张莲花的脸上出现了极其癫狂的表情,她尖声吼了起来:“你们以为我死定了是吧?以为我这辈子只能吃牢饭了?我会出来的,我不会死在这里!”
张莲花叫得凄厉,她想要飞扑过去敲门,可双手被死死铐着,不能动弹。
她要回家,无论如何,她都要回家!
张莲花挣扎着,抵抗着,回应她的就只有拘留所的回声,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眸光一顿,落在那坚硬的墙上。
她冷笑一声,眼中多了几分笃定。
……
裴忠霞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直接坐公交车回家。
看着二妹这失落的神情,裴忠霞不由拉着她的手腕:“真的不去见见希平吗?”
裴忠霞苦笑:“大姐,我们有啥脸去见他啊?”
然而她话音刚落,就见裴希平向她们走了过来。
裴希平一早就知道裴二春与裴忠霞来了,没有多考虑什么,也没有刻意避讳,他不打算躲着这俩人。
看见裴希平的那一瞬间,姐妹俩一脸尴尬,双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
最后还是裴忠霞低声开口:“二哥,对不起。”顿了顿,她又摇头,“不对,以后不是二哥了。是裴——”
裴忠霞苦笑:“就连这名字都不是属于你的。”
裴二春声音干涩:“对不起,我们家亏欠你的太多了。”
裴希平看着她们,眸光很沉,语气格外坚决:“大姐,忠霞,至少你们没有亏欠过我。”顿了顿,他温声道,“要不是因为你们,我活不到今天。”
儿时张莲花对他刻薄到了极致,若不是裴二春与裴忠霞偷偷将自己的粮食省下,偷偷塞给他吃,他可能都没办法长大。
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又怎么能假?
“大姐,忠霞,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我能出力的,一定不会拒绝。”
姐妹俩对视一眼,红着眼眶答应下来。
可她们自己心里清楚,自己不会寻求他的帮助,更不会成为他的负累。
过去裴希平就是村里最有出息的人,以后没有家人的拖累,他应该走得更远才是。
而她们姐妹仨人,不会轻易打扰,只想安静地祝福他。
心里的愧疚与遗憾一时不会消除,只能暂时交给时间。
裴二春与裴忠霞笑着与他告别,鼻子却都酸酸的,只是她们没想到,自己前脚刚踏出派出所的大门,后脚就传来一个消息。
张莲花在拘留所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