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宋行之发现端疑,你与皇后,早就在生产当日,母子俱亡了……
他与先皇后的结合,不过是看中了梁家的兵权,他以为自己不过是娶了个傀儡妻子,没想到婚后行之便彻底退回了臣子的位置,谨守君臣之礼。
他不觉得是自己的错,也无法再说服行之,在求而不得的痛苦中只能对这个毁了他和行之关系的妻子越发厌恶,因此,他故意宠妾灭妻,在正妃有孕之前便有了两个孩子,给她难堪,可是那时他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母后担心梁家心生不满,逼着他与皇后行房,才有了这个对他来说只有厌恶和屈辱的孩子。
等到夺位成功,终于如愿登基,这对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的软弱,无能和虚伪的母子自然就让他容不下了,原本想让他们难产而亡,只是没想到宋行之会看出破绽,赶在最后关头救下了这个逆子……
现在想来,宋行之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后悔了?他看到了自己最卑劣的一面,怎么可能还会再喜欢他呢?
一直以来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仿佛在这一瞬间拨开面皮,露出内里的淋漓鲜血,他这一辈子,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不剩了……
想明白这一点,秦元征闭上眼睛,长叹了口气,却秦朝懿坐过来的瞬间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想要嵌入对方的肉里一般,脸上满是灰败和不甘:“这些日子,你看我的笑话看得也够了吧?你以为你的结局会比我好到哪儿去?”
说到这里,秦元征似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般,露出快意的神色,冲着秦朝懿一脸狰狞地道:“我告诉你,坐上了这个皇位,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变成和我一样,我会等着,等着你众叛亲离,一无所有的那一天……”
秦朝懿仿佛感受不到手腕上的疼痛,微微扬起嘴角,轻笑着道:“父皇且放心,不会有这一天的,我有世界上最好的阿卓,他会永远陪着我。”
“你——”秦元征喘着粗气,更加恶毒的诅咒还未说出来,一口气没接上来,终究是松开了手,彻底倒在了床榻之上,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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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唉——!”
宋成益看着从早上就挨挨蹭蹭地摸过来,不停地在他跟前唉声叹气引起他注意的孙子,没好气地放下手里的茶杯道:“想说什么就说,没事就滚蛋,别在我跟前晃悠,眼晕!”
“嗯,那我说了……”宋卓犹犹豫豫地蹭过来扒拉在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祖父,吞吞吐吐地道:“就是,殿下说过两天想举办一个简单的成亲仪式,望祖父应允。”
“咳!咳咳!”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儿没喷出来,宋卓连忙上前拍了拍自家祖父的背,有点儿担心地道:“祖父您慢点儿,都呛着了。”
“……”是哪个小混蛋害我呛着的?!宋成益怒瞪着自家孙子,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道:“你们皆为男子,如何成亲?谁娶谁嫁?若是让宋府把堂堂嫡孙嫁出去,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但若是让自家孙儿把三皇子娶进门,他也没想过这种事,而且……
“皇上那边也同意了?若是不同意,你们私自商议,成亲那日没有高堂,在这个节骨眼上只会惹人非议。”
“唔……”宋卓摸了摸鼻子,讨好地笑了笑道:“殿下说他都安排好啦,没有嫁娶之分,皇上那边……”
话还没说完,两人同时脸色一变,齐齐起身出门看向皇宫的方向,悲鸣肃穆的钟声响彻京城,27声,是为帝薨……
尚在给自家殿下收拾书房的刘福听到声音,也连忙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余光扫见被扔到废纸篓里打算清理掉的字帖,恍然间仿佛想起了什么,他就说前段时间自家殿下练的字好像有点儿熟悉,原来是在宋公子的书房里见过,也不知是谁的字迹,只不过,殿下煞费苦心地练别人的字干什么呢?
唔,想不明白便不想了,皇上驾崩,他们殿下又要搬家了呢……
一个月后,新帝登基,秦朝懿以曾经钦天监测算出的灾星之名为由直言自己为天煞孤星,唯有新科状元宋卓命格相合,力排众议,遣散后宫。
钦天监受新帝所迫,自是给了一个令秦朝懿满意的测算结果,登基当日,新帝与状元结同契之约,保留宋卓官职,不入后宫,可住帝寝,从此荣辱与共,死后亦可与帝王合葬。
第二年,秦朝懿应各地多位书生联名请求,下令颁布同性亦可结契成亲的诏书,已任礼部侍郎的宋卓补充完善了此项规定,让众多得不到认可的同**人走到了阳光之下。
自此,民间对这两位史上第一对结契的皇上与臣子虽然多有好奇,却并未出现任何诋毁之言,以至于百年之后的史书记载上,对于宋卓与秦朝懿的评价也未出现任何佞幸昏君之词,这都是后话了。
而此时此刻,登基大典之上,秦朝懿正身穿明黄色的龙袍,头戴玉冕,朝着大臣队列中的一人伸出手,周身冷冽的气息仿若冰雪融化,微笑着道:“阿卓,过来。”
虽然是早就商量好的环节,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宋卓还是忍不住有点儿紧张,下意识地听着自家殿下的话握住了对方的手,被对方的温度包围,他有些失神地抬起头,不知怎么突然就想起上辈子变成灵魂跟在秦朝懿身边的时候,一次次看着对方孤身一人登上高台时的场景,忍不住偏过头小声地喊道:“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