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没有见过哪个千金小姐一回来就到处嚷嚷自己是重生的。
常子悦面对质疑也不懊恼,只说:「明天会下雨啊。」
气象报告分明说这周都是天朗气清的,何况就算她真的重活一次,又怎可能有事没事记得每一日的天气,有这些本事,怎不如徐宇立说的一样,把彩票中奖结果记一记。常念反问:「明天是什麽重要的日子吗?」
她把巧克力的盒子重新合上,对常念轻轻一笑,有点惨淡。
陆剑清那天虽然没有来,但事後会送她巧克力,她都是知道的。
那次她在学校直接就高高兴兴收下了,自然没有收到素描画,还担心他花太多钱,翌日早上照例回去给他买了早餐。
她可记得清楚,早上还天朗气清,下课时突然就风云色变,她没有带雨伞,被淋成落汤j。
这次出门前她顶着大晴天怪异地提醒全家人带上雨伞,常念和谢琴平日都带着遮艳,只有她爸不情不愿,被她强行塞了一把。
她早早回到学校,和那次一样帮陆剑清带上早餐,他有点受宠若惊,常见地红了耳廓。
常子悦心事重重没有逗他的兴致,低头认真嚼着面包,盯着书半天没有翻页,直到听到陆剑清问:「巧克力,你吃了吗?」
「送我姐了。」
书桌对面果然一阵沉默,动笔的节奏也慢下来,好一会才说:「那你姐姐有在里面看到什麽吗?」
他应该在说那张画,她装作听不懂:「我不知道。」言罢把剩余的两口面包塞入嘴里,他识趣地主动接过包装袋去扔,又蹬蹬跑回来,拿出作业本递到她面前:「小悦,这一题你帮我看看。」
她提起精神细看,是明天要交的数学作业,她之前已经和他讨论过同一道题,而且都写好了,怎麽又拿出来重问?
她终於肯抬眼望他,他找准机会把医生证明按在桌上,委屈道:「我那天真的是生病了。」还怕她不信,逐一把药袋数给她看,常子悦以为他把整个药房都搬来了,大大小小上十个小塑料袋。他没头没脑地补了句:「可是我身体很好,躺了两天就好了,不会传染你的。」
他紧张兮兮地澄清,常子悦不禁会心一笑,却快速收敛。
按记忆中的那一日渡过了今日,就如她所预料一样。放学时林月明走过来敲敲陆剑清的桌子:「来图书馆一下。」
常子悦强忍着不转过头,期望他不理会,如平日一样安静地收拾书包,在座位上等她,然後他们可以去附近那间养了几只猫的咖啡店,边吃东西边复习。
但椅子磨擦地面的声音刺耳,如用指甲在心里的黑板划下几道长长的痕迹,他在身边的走廊掠过。
她知道接下来是怎样,他会去图书馆,和林月明见面,接着他们就在一起了。他们没有公开,陆剑清还是一如既往地和她相处,一起学习读书,面对她的调笑还是会可爱地脸红,偶尔给她买一点小零嘴。
她以为他是学习为重,或是内敛所以不表白,默默等待给他时间,但他和林月明在一起了,只有她不知道而已。
这次她知道了,明明早就知道了,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心还是凉下来,默默起来绕往後楼梯上图书馆,躲在书架之间稍稍接近两人,随便挑了本厚重的书遮住脸。
「陆剑清,这几张是你画的吧,为什麽偷画我?」林月明的声音有点大,被图书馆老师瞪了一眼才压低,但常子悦听得一清二楚,勉强从空隙间往里瞄去,见到林月明手上扬着一张大画纸,是一张铅笔素描画。
结合林月明刚刚说的话,常子悦耳朵突然就嗡嗡直响,林月明尖锐的女声穿透:「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次她知道了,明明都知道了,还是被抽乾了灵魂,不想听到答案。他一紧张就结结巴巴、说不好话,她以往总是耐心地听他讲完,这次却堵上耳朵,在最後一刻避不过:「对...对...」
你看,果然是大雨滂沱啊。
天气清朗了一整天,傍晚时分突然下了场大雨,本来年纪稍大的学生会自己回家,现在因为没有带伞通通留在中心等家长来接,又有不少家长因为突然的大雨打电话来说会晚点来,等於延长了托管时间。常念抱着全中心年纪最小只有四岁的小安安,她今天情绪本来就不太好,到了时间还见不到妈妈更是闹别扭了。一个孩子哭就会牵动整班,常念赶忙把她抱出来,站在前台看下雨。
常念从小跟小孩子合得来,还小的时候常家成要上班没空带她,把她交给姑母照顾,五、六岁的常念就已经特别会哄刚出生的表弟妹。
小安安本来在课室大哭着要找妈妈,一进常念怀就安静了,现在边咬着酸n,边指着每个路过的人叫妈妈。
见有人撑着伞进门,短腿更是用力撑,直向来人身上扑,直到看清脸孔才又靠回去:「不是妈妈。」
常子悦把伞的水朝外抖乾才进门,亲腻地拍了拍小安安的头:「是小悦姐姐啊。」
外面雨下得大,常子悦就算撑伞还是湿了裙摆,常念察觉到她脸色不好,未来得及问她就已经走向洗手间:「我去擦擦头。」
托儿中心有成人专用的洗手间,但她拐进了孩子用的,像误入仙境的爱丽丝,在窄小的房子中挤得头痛,孩子下课後才刚刚清洁过的漂白水未散,混合本来好闻的香薰成了一种怪异的气味;白墙上贴满色彩缤纷的q版动作图样,洗手盆只到常子悦大腿高度,镜子上的小蜜蜂用牠的六只手示范洗手方法。
镜子放得太低,映照不出她整个人,把发顶一半都截去,勉强见到双眼,在灯光下透露出棕色,棕色的一个旋涡,如浅海底处的泥沙被恶意搅起,浑浊地遮掩前方。
常念拿着毛巾进来,她把小安安交给了前台小妹,孩子虽然不太情愿,但敏感地察觉到不妥,安静放开搂在她颈上的手。
洗手间只有常子悦一个人,她说要擦擦头,而撑伞时遮得最妥当的头发其实没有半分潮意,反倒是白裙摆都染成了灰色,水的颜色。
她从镜子中发现了常念,僵硬地弯腰,把裙摆握在手里拧乾,拧不出水份,将好好的布料弄得皱皱巴巴。
「真的下雨了。」常念把毛巾递给她,然後就抬头看向墙上唯一一扇抽气窗。早上晴朗的天气,在午後突然乌云密布,还有几声响雷,吓坏了不小细胆的孩子,常念手忙脚乱地哄着,自己亦颇是惊慌,不知应作何想:真的下雨了,如小悦所说一样。
成功预言似乎没有令常子悦感到高兴,仍然沉着脸,说:「就算知道会下雨,还是会淋湿。」
这话里有话,但常念一时分辨不出,未来得及细想就被她抱住了,在室内停留这短短几分钟未能够令她的身体回暖,像冰块一样,仿佛那寒气是由心而起的。
「可是不要紧,只要你好就好了。」ρо1㈧Gひ.ひιρ(po18gv.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