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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阿姨说:“年初一那天闹了风寒,拖了大半个月还没好,一直咳嗽。老先生这身体是大不如前了。”
    梵声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医生来看了吗?”
    “医生每天都过来,上了年纪的人体质和免疫力各方面都不如年轻人,好起来也慢。”
    王阿姨把梵声带到谢老爷子的房间。
    房间里窗帘没拉,光线很暗。老人就靠在床头,电视开着,外音放得很大,人却昏昏欲睡。
    王阿姨赶紧拿起遥控器,把电视给关了,扭头对梵声说:“老先生喜欢把电视的声音调得老大老大的,他说这样房间里才会有点人气。”
    人一旦上了年纪,总是孤独的。他们渴望陪伴,渴望亲情。
    梵声趁着王阿姨关电视的间隙,走到窗户前,伸手把窗帘拉开了。
    没了窗帘的遮挡,房间被阳光填满,一室透亮。
    她开了一线窗户,让外头凉风飘进来,顺便换换房间里的空气。
    王阿姨站在床前,俯身把老人家叫醒,“老先生,梵声小姐来看您了。”
    “梵声来了啊?”谢老爷子一听梵声来了,忙支撑起身体,笑容和蔼,“今天不上班吗?怎么这么早就来家里了呀?”
    梵声往床边坐下,温声细语,“爷爷,我今天休息。”
    “您要多开窗通风啊,换换新鲜空气,老这么拉着窗帘可不行。”
    谢老爷子闻言道:“年纪大了,老觉得房间冷,就不爱开窗。”
    梵声:“不是有空调么?您没开吗?”
    “开空调屋子里太闷,我待不住。”
    老爷子仔细端详两眼,语气心疼,“梵声呐,你看着清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呀?”
    梵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没瘦啊,我还长胖了呢!”
    谢老爷子:“胡说,下巴都尖了,还说没瘦。”
    “予安也瘦了,前两天他回家,我看他都憔悴了不少。”
    梵声有一段时间没见过谢予安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憔悴了。不过想想他应该比她还憋闷,这段时间肯定过得不好。
    老人语重心长叮嘱:“你们年轻人工作归工作,可一定要爱惜身体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垮了,别的都是白搭的。”
    “您说的这些我都晓得的。”
    “梵声呐,爷爷要给你道个歉。我不该催你和予安结婚催得那么急,你们年轻人的事应该你们自己去商量,不该由我这一把老骨头来管。你俩都是有主见的孩子,你们好好商量商量,爷爷再也不催你们了。这总归是你俩自己的事情,什么时候结婚,怎么结,你们自己决定吧!”
    老人家循着记忆慢吞吞地说:“我和你爷爷做了一辈子的兄弟,过去几十年一直互相帮衬扶持,度过了无数风风雨雨。可惜你爷爷他走得早,不然我们哥俩这会儿还在一起打牌下棋呢!当年你爷爷走得时候,我答应过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践行那份婚约,不然我怕自己到了下面没脸见他。我是有点心急了,因为知道自己没几年饭吃了,就想着在自己闭眼前把这桩心愿落实好,好安安心心去见你爷爷。”
    梵声心里真不是滋味,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
    她忍不住哽咽起来,“爷爷,您身子骨硬朗着呢,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
    和谢爷爷说了大半个小时的话,梵声就出了房间。
    老人家容易疲倦,她不敢待太久。
    谢东明和韩慧也都在家。
    在谢爷爷的书房里,梵声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和一张早已泛黄模糊的欠条。
    那张欠条是十年前梵声亲自写下的,有两笔欠款,每一笔都写了她的名字。
    梵声温声开口:“谢叔叔,韩阿姨,感谢你们当年慷慨相助,救我和妹妹于水火之中,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得。如今我把这笔钱还上,咱们两家就两清了,再也不存在金钱方面的瓜葛。我和谢予安也不会在一起了,那份婚约就让它自动作废吧!”
    梵声一口气说完,也不去看谢氏夫妇的反应,起身告辞。
    走到书房门口,她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停下脚步,扭头道:“谢爷爷身体不好,就不要去刺激他老人家了。”
    走出谢家老宅,站在铁门外,梵声从包里翻出手机,点开备忘录。
    手机备忘录里一共记载着三项计划——
    1、送妹妹出嫁。
    2、还清谢家所有的债务。
    3、明年6月30日前让姜意南成为顶流。
    她在第二条后面打了个勾。
    三项计划总算完成一项了。还剩两项,再接再厉。
    做完这些,梵声再把那条一早就编辑好的微信发给了谢予安。
    梵声:【予安,没有什么理由,也跟任何人没有关系,我只是不爱你了。我们分手吧!那桩婚约也自动作废吧!】
    从哪里开始的,就从哪里结束。始于婚约,自然终于婚约。
    发完,梵声手忙脚乱地将手机关机。
    她不敢去看对方的回复。
    手机关机后,好像周边的环境一下子就清净了下来。她整个人如释重负。
    终于迈出了这一步,好像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这么难。
    这些天她一直忐忑,不敢面对谢予安。因为她怕自己不够心狠,也怕自己心软。所以一直拖到现在。事实上她早该给谢予安一个交代了。
    不管什么理由都不会比不爱更狠了。她不爱他了,他总该愿意放手了。
    梵声最后看了一眼谢家恢弘气派的大门,转身离开。
    2009年除夕前一天,梵声顶着漫天风雪来谢家退婚。
    十年前她没退成功。
    十年后,她亲手了断了她和谢予安十年的感情。
    十年啊,多少个日夜,又发生过多少件事情,他们一起共同走过多少段路,她数都数不清。
    现在说断就断了。
    不曾当面道别,不曾好好诉说,一条微信就打发了他。
    过去十年光阴,像是一场经年大梦,梦醒了,一切化为乌有。
    梵声觉得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狠心的人。
    佛家常说十二年一个轮回,十年就差赶上一个轮回了。
    而她差点欠了谢予安一个轮回。
    想来她这辈子是还不清了。如果有下辈子,她当牛做马,她为奴为婢,她一定还他。
    不过她觉得谢予安下辈子肯定不愿意再遇见她了。他这辈子所有的困苦和心痛全是她给的。
    回头想想,这件事对谢予安多么不公平啊!他什么都没做,什么有不知道,却要被分手,还要独自承受那么多。
    可是她没有办法,她别无选择。但凡都另外一种方法,她都不会这样做。
    她不是没考虑过祁俨的建议,将自己的病,将这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告诉谢予安。依到谢予安的为人,和他对自己的感情,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跟她一起面对。
    可是她不愿意。舅舅就是很好的例子,总有一天她会变成跟舅舅一样,失去记忆,谁都不认识,彻底和过去割裂,变成一个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的人。这无异于是行尸走肉。
    不止如此,她还会彻底丧失自主生活的能力,吃喝拉撒全靠别人,变得神志不清,时而平静,时而癫狂,像个疯子。
    她不想让他面对这么一个疯子。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再深厚强大的爱都会被消磨干净。她不想因为疾病,和自己最爱的人最终走到相看两厌的地步。与其互相折磨,不如她一个人痛苦。
    梵声有点想念舅舅,她掉头去了疗养院。
    第47章 第47根绳索   首发
    去疗养院看完舅舅, 梵声就回家了。
    回到家,换上睡衣就开始睡。
    不知道是这段时间太累,还是身体变得糟糕了, 梵声居然昏睡了一下午。
    若不是妹妹梵音回家喊醒她, 她估计会一直睡下去。
    外头天已经黑了,窗帘紧闭, 卧室黑黢黢的。
    她一整天没吃东西, 这会儿饥肠辘辘。
    梵音正在烧晚饭,她拆了包紫米面包填肚子。
    紫米有些甜,不过人一旦饿了也就不挑了。
    一包面包啃完,她这才想起给手机开机。
    手机从上午一直关机到现在,就放在包里, 一直没去管它。
    梵声原本以为谢予安会给她打很多电话。但事实上开机以后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微信语音也没有。
    或许是有了除夕夜的那一通, 谢予安已经真正冷静下来。亦或许“不爱”这个理由已经足够逼他放手了。没有什么能比不爱更残酷的了。
    她一条微信提分手,他同样以一条微信回复。
    谢予安:【咱俩十年的感情你就是这样敷衍我的?要分手可以, 当面说。】
    梵声自然是不可能去见他了。因为她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当面和他提分手, 她觉得她可能会死。只要一想到他的表情她就肯定会痛得死去活来。
    不见最好,看不到,没有当面的冲击, 至少不会那么痛。
    半个小时后, 姐妹俩在一起吃饭。
    梵音握着筷子问:“姐,你今天去看望谢爷爷, 他身体怎么样啊?”
    梵声温声道:“不太好,从初一开始感冒,现在还没好。我今天去看他,老人家精神看着也不太好,很疲倦的样子。”
    闻言梵音不禁叹了口气, “谢爷爷都八十多,快九十了,这身体肯定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梵声:“你抽空也去看看老人家,谢爷爷以前也挺关心你的。”
    “我过两天就买点东西去看看谢爷爷。”梵音循着记忆不紧不慢道:“爸妈走后,我记得有一年我的家长会还是谢爷爷替我开的,他是真的疼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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