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虞笑容僵硬:“那我要感谢你。太辛苦你了。”
郁时青坦然接受:“不用客气,应该做的。”
江虞闭上眼。
他相信,终有一天,他会被这个混蛋气出心梗。
郁时青这时想起他的毛病:“我去给你找一套睡衣。”
只是,还没转身,门铃响了起来。
郁时青抬指示意江虞等一等,先去开门。
江虞坐在客厅沙发上,从电视背景墙旁边的镜面上看到了郁时青的背影。
他这才注意到,不仅是背景墙两侧的穿衣镜,玄关,房间拐角——镜子随处可见。
自恋?
江虞第一时间排除这个选项。
过去这四天,他就从来没见郁时青收拾过自己。
他正想着,郁时青打开了房门。
他从镜子里清晰看见,门外站着的人却不是他原以为的任柏,而是——
一个女性omega?
江虞眉间拧起淡淡痕迹,坐正起来。
见到来人,郁时青也怔了怔。
“时青。”女人双手握着一份食品袋,表情紧张而局促,“好久不见,我来看看你。”
“好久不见。”郁时青回过神,目光从她身上扫过,侧身让她进门。
女人用力揉捏着食品袋,听到“哗啦”的响动,她反应过来,勉强笑说:“这是我包的水饺,我想带给你尝尝。”
“你亲手包的?”郁时青抬手接过,拇指在包装盒上摩挲着,垂眸的神情显得晦涩。
女人连连点头:“对!我包了你最喜欢的猪肉虾仁!”
见郁时青低头不语,她抬起手,想去摸他的脸,但又怯懦地收了回去,“我本来不想找你的,我知道你也过得不好,时青,对不起,我也是走投无路……”
“没关系。我明白。”郁时青把水饺放在一旁桌上,“坐吧。”
女人走到客厅,才陡然发现坐在沙发上的江虞,忙说:“你有客人?那、要不你先忙正事?”
江虞一路从镜子里观察郁时青的神情。
闻言,他道:“不用在意我,我只是来借住一晚,你们聊。”
离得近了,他看到女人有一头顺滑的披肩长发,微蓬的侧分刘海一半被拢在耳后,一大半垂在脸侧,挡住了半张脸,露出的半张脸不带妆容也很精致,她眼角勾勒着不明显的细纹,气质特殊,有种疲倦的温柔,是时光沉淀后的美。
被他看见,她不自然地拨了拨刘海,挡住侧脸。
郁时青含笑向她解释:“他是我的同事。”
同事?
江虞看向他。
女人往后退了半步:“算了,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
郁时青停在原地,唇边笑意缓缓收敛:“你要走?”
“对不起。”女人摇了摇头,满眼歉意,“时青,我不能离开媛媛太久。”
郁时青没去挽留,但在女人摇头的动作间,他目光微凝:“你的脸怎么了?”
女人慌忙按住头发:“没什么!”
她皮肤白皙,脸上有任何痕迹都很清晰,郁时青上前一步,已经看到她颧骨处的骇人青紫。
他沉声道:“他又打了你?”
江虞看向郁时青。
以他的角度,看到郁时青薄怒的侧脸。
郁时青和这个omega之间,有着肉眼可见的情感纠葛。自认识以来,郁时青从没对任何人有这样外露的情绪,让人轻易察觉到他此刻对这个女人的特殊。
女人在慌乱中转过身:“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时青,我该回去了!”
蓦地,郁时青说:“离婚吧。”
女人猛然停住。
江虞略微吃惊。
这个女人已经结婚了?
难道郁时青喜欢上一个有家庭的omega?
惊讶过后,江虞心头划过细微异样,连带起阵阵烦闷。
他把这当作对郁时青自甘堕落的惋惜。
女人摇头说:“时青,你知道的,我没有工作……”
郁时青说:“我养你。”
女人愕然,回脸看他,可还是拒绝:“还有媛媛……”
郁时青说:“你可以带她走。我养得起。”
即便如此,女人依旧摇头:“不行,不行,媛媛不能没有爸爸。”
她看向郁时青,嘴唇颤抖,“时青,我知道你小时候过得很辛苦,我不能让媛媛也去过那种日子,你不能这么自私……”
话落,客厅里一片死寂。
“对不起!”
女人也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说错了话,说完含泪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虞从镜子里看着郁时青的背影。
还是第一次,他从郁时青身上看出这样纯粹的孤独。
郁时青走到桌边,垂眸看着这一袋水饺,良久,才把它放进冰箱,继而去卧室取了一套睡衣,放在浴室。
放过水,他走向江虞:“我扶你进去。”
江虞就近看着他。
女人刚才的话像一柄尖刀,让他眸子里堪堪融化的坚冰又覆上一层,掩藏着眼底深埋的冷漠,他侧脸冷峻,连以往虚假的温柔也消失不见。
“郁时青。”
“嗯?”
江虞说:“那个……”
那个omega,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但话说出口,他皱了皱眉,转而说,“那个omega,是你朋友?”
郁时青转脸看他,淡声说:“她是我妈。”
江虞:“……”
这个突如其来的答案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你妈?”
“嗯。”郁时青说,“放心,她应该不认识你,也不会再来,不会暴露你的下落。”
江虞微蹙起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郁时青刚才的背影在他脑海徘徊不去,他想,毕竟还要住在一起,有心劝慰,可既然郁时青不打算详谈,他也没理由干涉对方的隐私。
“算了,没什么。”
郁时青也没追问,扶他进浴室,在浴缸前的椅子上坐下:“东西都在这,洗好之后给我打电话。”
江虞说:“谢谢。”
郁时青帮他合上门,转身去了书房。
大约三十分钟后,手机铃声才响起。
郁时青回到浴室,看到江虞已经穿戴整齐,直接把人扶到了主卧。
江虞进门看到周围的摆设,不由问他:“这是你的房间?”
郁时青说:“对。”
家里只有两张床,其中一张还是书房里的单人床,任柏留宿的时候会用得上。
江虞毛病一堆,他不想在这些小事上横生枝节,就把主卧让给江虞,他在书房凑活一晚。
“这不太好吧?”江虞左右打量着,“我睡在这里,你去哪?”
郁时青说:“书房有一张床。”
江虞说:“我可以——”
“还没收拾,任柏睡过一次。”郁时青打断他,“你想跟我换?”
江虞:“……”
他沉默片刻,“这样就很好。谢谢。”
见状,郁时青嘴角微翘,很快压平:“早点休息。”
江虞说:“有吹风机吗?”
郁时青才注意到他头发还在滴水,于是蹲身打开床头柜,之后抬眸问他:“你拿得动?”
江虞也不确定。
洗头发就差点让他虚脱。
郁时青插好电,起身道:“我帮你。”
江虞挑眉。
郁时青也会这么体贴?
没多久。
感受着冰冷的头发在额头胡乱地摔,江虞搭在腿上的双手缓缓握紧。
风声在他头顶随意甩动,毫无手法可言。
他就知道,要郁时青体贴,除非发生奇迹。
忽然,江虞的来电铃声响起来。
郁时青关了吹风机,帮他拿起手机:“是谭言飞。”
江虞记起什么,和他对视一眼:“我来你这里,是不是还没告诉他?”
郁时青想了想:“应该是。”
江虞说:“帮我接一下。”
郁时青于是按下接听,把手机放在他耳边。
江虞突然失踪,身边没有助理,没有保镖,可能让谭言飞十分担惊受怕,郁时青站在床边,都听得见听筒里传来的一连串质问。
聊了几句安抚经纪人,郁时青听到江虞转而问:“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谭言飞顿时收声。
他踱了几步,说出预先想好的说辞:“我查了,那个女孩就是个极端私生饭,想让你标记她,甚至和你结婚。你说的房卡我也问过,说是从客房服务员那里偷来的。”
不等江虞再问,他舔了舔嘴唇,继续说:“还有,警察已经把那个女孩放了。”
江虞蹙眉:“什么?”
谭言飞说:“警察说她没有犯罪事实,事情可大可小,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还有就是她父母都六七十了,只有她一个独生omega,两夫妻每天来求我放她一马,好几次都要跪下了,真的很可怜,我实在不忍心……”
江虞听完才说:“好了,我知道了。我现在不方便,明天见面再聊。”
挂断电话,他看向郁时青,把谭言飞的话概述一遍。
人已经放了?
郁时青眉心微动:“你觉得呢?”
江虞摇头:“如果没有这两次的热搜,我不觉得奇怪。”
郁时青问:“怎么说?”
江虞说:“谭言飞上次说,这些事可能有人在背后搞鬼。他的怀疑很有道理,我也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如果你想查,可以从这个女孩入手。”郁时青说完,补充一句,“找专业人士吧,你的经纪人不够强硬。”
江虞和他想法类似:“你认识这样的人吗?”
郁时青说:“明天我帮你问问任柏。”
江虞说:“好。”
话落,他正要试着拿起吹风机,却注意到床头柜上的相框。
照片上,刚才离开的女人还很年轻,被一个男人搂在怀里,两人笑容开朗,身前站着一个男孩。
男孩十岁左右,笑容很浅,并不张扬,却存在感十足。
一家三口的颜值都很高。
郁时青注意到他的视线,也看过去一眼。
江虞终于忍不住问:“之前你说缺钱,就是因为你妈?”
“对。”郁时青说:“她女儿病了,需要高额手术费用。”
江虞微怔:“你妹妹病了?她在哪家医院?”
郁时青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江虞不明所以,“你妈没告诉你吗?”
郁时青笑了笑,简单解释:“她是重组家庭。她的家庭不欢迎我。”
江虞怔住了。
重组家庭?
这么说,“她的女儿”指的不是郁时青的妹妹,而是那个女人和另外一个男人的女儿。
这一刻,他有很多问题想问。
如果不欢迎郁时青,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来借钱?
如果来借钱,又为什么对郁时青说出那么绝情的话?
她知道郁时青在华泽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吗?还是她眼里只剩下重组后的家庭?
可他只是一个外人,这些隐私他都没资格过问。
最终他只干声说:“钱够了吗?”
郁时青说:“末日营救的片酬到账,手术费用足够了。”
江虞这才明白。
为什么郁时青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他增加的筹码,为什么郁时青对一切都好像无动于衷,因为郁时青根本不在乎所谓翻红的机会,而只需要这一笔片酬。
“那你,”江虞顿了顿,“拍完末日营救之后呢?”
郁时青说:“回去排演我的话剧。”
他又笑了笑,“如果她的女儿没有生病,我原本也不会主动重回娱乐圈。”
江虞看着他,心口倏地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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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文名不能用“混蛋”两个字,现在文名暂改成《喂,咬错人了[娱乐圈]》,区别不大,更新的时候应该不会太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