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个时刻,她又去井边拉出一个水淋淋的木桶,取出一块昨日还未用完的凉粉回厨房。
別亦岚看着手里的食材,思索片刻,移到架子前一顿折腾翻出了个漏勺,她满意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莞尔一笑。
也不再磨蹭,別亦岚赶紧洗好漏勺,便在晶莹的凉粉上刮了几下,凉粉便成了细长的条状,重复多次,一整块凉粉便就刮好。
用碗盛起,別亦岚转身便拿出油辣子、葱花、蒜末、盐、酱油等调料将凉粉拌好,这下才走到灶边查看锅魁的情况。
几个锅魁已经膨胀成一团,芝麻香和面香扑鼻而来,別亦岚欣喜地取出铁板,将锅魁放置案板上。
刚出炉的锅魁有些烫手,別亦岚趁它晾凉的功夫,走到门边唤了声阿瑶。
阿瑶闻声赶来,还没进屋,便已经闻到香味,她一扫脸上的愁容,好奇地看着別亦岚,“阿姐,今个又是什么菜呀?”
“锅魁凉粉。”別亦岚笑了笑。
这个名儿阿瑶是闻所未闻,但她已经全然相信阿瑶的手艺,定又是个好吃的菜品。
別亦岚这下又回到案板前,锅魁的温度已经正正好,她便一手拿着锅魁,一手用刀在锅魁上方划出个口子,然后迅速将拌好的凉粉塞入其中。
阿瑶看着她这操作,惊讶地眨着眼睛,她还从未见过这新奇吃法。
还没等她缓过神,別亦岚便已经将几个被凉粉填得满当当的锅魁递到了她面前,“快,去吃吧,顺便把粥给阿娘送去。”
一闻这味儿,阿瑶便已经受不了了,一大口下去,酥脆的锅魁裹着凉粉的汁水,两种不同的味觉体验在舌尖迸发,回味无穷。
阿瑶三下两口便解决了一个巴掌大的锅魁,伸出小手擦了擦嘴,眼睛盯着別亦岚手里的闪着光芒,“阿姐……”
別亦岚见她这般眼馋,无奈地笑笑,把自己的那份递给她,“喏,慢点吃,别噎着。”
阿瑶的脑袋点得跟擂鼓似的,飞快地接过锅魁,这才端起寡淡的白粥准备给杨氏送去,可她却想起什么似的,有些失落道:“要是阿娘能吃上就好了。”
別亦岚心下一动,黑如鸦羽的睫毛扇动几下,微不可闻地沉了一口气,安慰道:“阿娘会好的。”
阿瑶也抬起头,像是得到安慰一般坚定地点点头,这才转身小心地给杨氏送饭去。
別亦岚也不闲着,拿了两个锅魁,又添了一小碗清水的粥,端着食盘便向别铮屋里走去。
别铮也是愁得一晚未眠,脸上的疲倦不减半分,一看到別亦岚进来,更是别过脸,故意不去看她。
“阿爹。”別亦岚上前几步,将食盘放在桌上。
别铮的气却是未削减半分,转过头来剜了她一眼,“你唤我做甚?你眼底哪儿还有我这个爹?”
別亦岚知道他这是气话,过去拉了拉他的衣袖,好声好气地道:“阿爹,先吃点东西吧,气归气,可别饿坏了身子。”
可别铮看她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惊异,他这女儿向来心高气傲,何曾跟人说过软话?如此这般,他反而有些不是滋味。
见别铮这别扭的样子,別亦岚只是莞尔一笑,拿起一个锅魁递到他面前,“阿爹你且尝尝,此物名曰‘锅魁凉粉’,配着白粥最是爽口。”
别铮瞥了她两眼,本想再说些什么,可面前这锅魁近在咫尺,上面还闪着红油油的光泽,还未凑近,芝麻香和着凉粉香通通扑鼻而来,让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就已经接过了锅魁,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口下去,别铮紧蹙的眉头也慢慢开始舒展,神色也缓和了些许。
別亦岚看准时机,又翻出自己准备好的说辞,诚恳道:“阿爹,不是女儿不愿上京,只是现如今家里的光景,又怎地叫我放得下心?况且阿娘那病症,哪里是无药可医的样子,不过是那郎中见我们家这情况,不愿拿出好药罢了。”
提起杨氏的病,别铮拿锅魁的手瞬间顿住,脸上又是一片愁容,良久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是我没用,害你们受苦了。”
別亦岚赶紧摇摇头,“阿爹你先别丧气,事情并非没有转机。”
别铮看了她半晌,许是见她这般胜券在握的模样,心中触动,便道:“你且说来听听。”
“拿女儿上京的盘缠去为阿娘求得好药。”
别铮嘴唇翕动,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事到如今,阿娘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倘若阿娘不在,即使女儿官至丞相也不会安心的。”
他叹了口气,无奈道:“可你又该如何?家中哪有钱再去凑你上京的盘缠?”
別亦岚却干脆答道:“阿爹,大不了女儿不上京便是,考取功名也不在这一时,可阿娘已经等不起了。”
闻言,别铮紧蹙着眉头,低头沉思,一边是病重的夫人,一边是女儿的前途,如何能两全?
“阿爹……”
“你可想好了?”别铮眉毛不曾放松半分,郑重地问道。
別亦岚的眼神却是异常坚定,“女儿何曾有过半分怨言?”
别铮无法,沉默良久,紧闭双眼,终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