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精之后他非常疲倦,但是他一直强撑着在哄谭滢。
他说了很多事情,从谭滢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一直到现在,还有他设想中的未来。
谭海一边哄她,也像往常那样亲她的脸颊,眼睛,还有发顶。
谭滢觉得哥哥对自己做了坏事。
她又羞又恼,却也禁不住哥哥的哄,慢慢地从一言不发到后来偶尔回几句。
等到终于听到怀里的妹妹均匀的呼吸声之后,他眼睛一闭就睡了过去。
谭滢没有睡多久就醒过来了。
她醒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能够从窗子外面看到一些朦胧的景色。
谭滢觉得有一股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她抬头向沙发看去。
那里坐着一个女人,枯草般的头发,骨肉深陷的脸颊,瘦骨嶙峋的身体。
她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看着双人床下铺那一对纠缠拥抱的兄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有一双深褐色的眼睛,这对兄妹的瞳色皆是遗传自她。
“妈妈……”谭滢呢喃了一声,表情陷入了恍惚中。
谭海被她吵醒了。
他抬头一看,也看到了坐在破旧沙发上的母亲。
他们的目光相接,谭海的头皮一紧,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席卷了他。
母亲大概是一个多月前不见的。
在谭海那次挨打之后。
家里剩余的两位大人对此没有任何解释,被谭滢问烦了,才给出了一个含糊其词的答案:送去乡下的精神病院了。
谭滢从父亲和奶奶嘴里得到了相同的回答。
她其实不太愿意相信他们的话。
但她也不愿意更深层次地去探究母亲的真实下落。
她在潜意识里就是认为,这个罹患精神病的母亲,更适合去精神病院里呆着。
或者说,在她的希冀里,在精神病院的母亲比被关在家里的母亲更能活出一个人的样子来。
谭海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没有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
应该是妹妹昨晚回来的时候忘记关好门了。
和从未感受过母爱关怀的谭滢不一样,谭海对自己的母亲有种古怪的、类似于幼兽对于成年兽类的依恋。
即使成年的母兽早已失去了理智,疯癫且不认人,谭海仍能够从她不经意的一些动作和神态里,自欺欺人地感受到一种关怀。
母亲为他吟唱的童谣,他蜷缩着睡在母亲脚边的身体,其实和暴雨之夜的那一盆菠萝饭一样令他永远都无法忘记。
所以后来母亲失踪,父亲和奶奶告知他们母亲被送去了精神病院的时候,他几乎立即就知道母亲被送去了哪里。
四年前的时候,奶奶就打算把母亲送到她老家的一个精神病医院里了。
不过最后还是没有送走,因为父亲不同意自己的兽欲发泄对象离开。
那是一个免费的精神病患者救助中心,里面关的都是疯子。
那一次他刚放学回家,偷听到了父亲和奶奶的对话。
他记得奶奶报出了那个精神病院的电话号码,父亲在当时还打电话过去问了。
幸运的是,谭海也记得这个救助中心的电话。
他在那一刻无比感谢自己从未开过小差的记忆力。
谭海打电话过去问了,报了母亲的名字,得到工作人员的回答:这个疯女人在一次放风的时候,和几个疯子一起攀过装了高压电网的围墙,跑了。那次刚好整个片区都停电,等工作人员发现人少了的时候,那几个疯子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
谭海知道这个家对母亲而言,不亚于精神病院那个装了高压电网的围墙,甚至比那个围墙更狭窄和逼仄。
他深知她不可能再回来。
她流浪去哪里,除了血缘的羁绊,她和他们这对兄妹已经再无瓜葛了。
谭海翻身下床,把妹妹的睡衣递给她,让她先穿好衣服,然后自己一个人迎着母亲的目光走了过去。
“妈妈。“他走到她跟前,乖顺地低下了头,想像一条幼犬一样蹭一蹭她的衣袖。
然后得到了这个冷漠的疯女人的两个巴掌。
疯子的力气都是很大的,饶是面前的女人骨瘦如柴,她也有着一巴掌把谭海头打歪的力气。
更何况谭海压根没料到自己会被打。
也没想到母亲已经清醒了过来。
一左一右的两个红掌印突兀地出现谭海有点苍白的脸上,穿上小碎花吊带睡裙的谭滢跑了过来,然后拉住了准备扇第叁个巴掌的母亲。
“妈妈,你为什么打哥哥?“她睁圆了眼睛,仇视般地瞪着母亲。
“恶心,变态。“母亲冷笑一声,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起身就走。
高跟鞋踩在陶瓷地板上的声音,清脆而又响亮。
谭海和谭滢齐刷刷地煞白了脸,怔立良久。
他们心中都是同样的想法。
昨晚上的事情,被母亲知道了。
谭海和谭滢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刹车片在制动盘上摩擦绞死的声音。
那声音就从家门口的马路边上传来。
他们的心脏突然发出鼓噪的声响。
在同一时间,这对兄妹的胸口都出现了幻觉般的尖锐疼痛。
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跑出门去追刚刚离开的母亲。
谭海和谭滢在母亲回来的这个清晨,目睹了一场车祸。
肇事人的是一位清晨赶工、疲劳驾驶的小面包车车主。
这场车祸的受害人是刚刚打了谭海两巴掌,还骂他们兄妹“恶心、变态“的母亲。
满地的鲜血,被撞得四肢扭曲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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