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婚礼在一年后举行。
时值春末,柳絮刚刚散尽,天地间飘着软绵绵的草木香甜。
江燃协助定了市区里最大的一家酒店,金碧辉煌。门口一片碧桃林开得正美,每一瓣每一蕊肆意地在风里轻颤。
——但比不过新娘的娇艳。
简植刚刚下了婚车,在何云升的搀扶下上台阶。
她小声和他抱怨:“你晓得不,就是二零几几年的时候,有个新闻还挺轰动,那个新娘是个朋克,穿黑婚纱跑鞋打耳钉涂黑口红,多帅?!他老公爱惨她的。”
何云升:“那你要换?现在找个黑婚纱??我不介意的呀。”
简植噗嗤笑出声:“我就说说。我怕我爹揍我。”
旁边简三峰听到这对话了,跟何云升咬耳朵:“你别理她,二零几几年那会儿,她也是跟我们说结婚要穿白纱的。她现在就是闲的慌找事儿!”
酒店大厅原本热热闹闹,当新郎新娘进去时,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将目光投射到一对璧人身上——
女孩子的眼眸有溢出来的幸福,唇角翘着。白皙的肤色染着淡粉的红晕。
新郎像是拥有世界上最清澈的眼睛,手里牵着全世界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司仪说:“你们来向对方介绍一下大家吧。”
简植眼波一动,忽然开口,说了句大家都没有料到的话:“我老公好得不像人。”
何云升:“媳妇也一样,仙子下凡尘。”
大家呵呵乐着。可却没有人留意到新娘对着何云升的耳朵小声问道:“诶,我问你个事儿,你以前,确实不是人吧。”
何云升瞳孔缩紧,没有应答,只是挽着新娘挨个给人们敬酒。
婚礼现场异常热闹。何云升说自己父母都在外地,回头再去办酒。此次现场绝大部分都是简植的亲戚、狼窝生产大队的朋友,还有自己跟江燃的同事。
年轻人玩得轰轰烈烈。在这些同事心中,简植原本是女神一样的存在,女神嫁人,哪有不灌倒新郎官的道理?虽然新郎也挺出类拔萃的……但是没人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简植倒也不拦着,眼见何云升的肤色一点点染上绯红,耳朵尖就和要滴出血一样。
简大梁过来劝了一次,却瞧见女儿眼底带笑,似乎要盘算着什么似的。他知道这女儿从小有心思,便也不多说什么。
这顿酒着实吃了很久。
等到天色已黑,村里的人早都回去,年轻人们也准备散了,简三峰才作为代驾司机,把简植跟何云升送回到酒店。
何云升喝得软绵绵的,眼睛一张一阖像是浸了雾。
简植突然脱掉高跟鞋换了跑鞋,对了楼下喊了声讯号……那之前潜伏已久的司机出场,协助简植将新郎扛上了车。
司机说:“您挺有意思的,新婚之夜不住酒店,要住那地方。”
车窗外风景变换,从市区变成郊区,又变成山区,等到深夜,车子开到山脚下,简植又是塞给司机几张大团结,才看着他绝尘而去。
何云升喝得迷迷糊糊,但还是能够走路。他被老婆木偶一样牵着,也不知道向哪里走去,只觉得脚下坑坑洼洼。
他察觉到许多草叶在西裤旁边蹭来蹭去,夏日的虫子一直奏鸣歌谣。后来歌谣也消失不见了,旁边有静静的水声。
他终于能够迷迷糊糊躺了下来,发出满足的喟叹。然而又有一双轻柔的手拧了毛巾,沾取冰凉的水擦拭他的面颊,让他清醒了半分。
何云升抬起眼眸,发觉这并不是酒店。等意识逐渐清醒过来,看到当前的状况,差点儿吓一跳。
是……一个洞穴,点燃了摇曳红烛。
旁边的新娘子满眼笑意:“一年了,该说真话了吧。”
何云升:……
简植看着他:“黄隐珂。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人,也不知道你为什么都不告诉我。但我要告诉你……扒了皮,我都能把你认出来。”
简植:“你老是捏我手。你贼傲娇。你送东西老是拼数量吓人。”她声音更低沉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听见你说话,就忍不住心动。”
“只有黄隐珂能让我这样。”
何云升眸色碧透,让简植轻易能看见里面。她小声道:“我觉得,你之所以不愿说,是因为有法力的束缚吧。如果你确实因为这个不能说话,那你眨眨眼?”
男人终于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往我酒里下了雄黄?”
简植点了点头,转瞬就看到何云升背后腾得升起来的一条尾巴,火焰一样舞动。
“雄黄酒能够暂时破除一些法力,但其他情况下,我永远将是凡人。”
他揽过妻子,小声地说:“终于让你发现了。终于让你说出口了,如果你再不说,我就只能一辈子自己给自己带绿帽子了。”
简植:?
她扼住黄隐珂的下巴:“你快说!”
从黄隐珂提亲之后,他便决心化成一个普通人了。
他能看出来简植有多希望父母能够祝福自己的婚姻;也能看出来胡圆和简大梁两口子对自己的妖精身份是有多么在意。
他总无意识泄露妖精的杀机,虽然简植毫不惧怕,但他也认为这会成为两个人的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