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大步流星追着郗良去,杰克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咬咬牙跑上前去挡在门口,“安格斯,医生让你离她远点。”
安格斯的耐心荡然无存,意味不明道:“杰克。”
“啊?”杰克看着他阴森的蓝眸,不禁脊背发凉。
“你应该知道,我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如果你还要当我的绊脚石,那么也该想想会有什么下场。”
杰克遍体生寒,僵硬地眨了一下眼睛,无奈侧身,幽幽问道:“安格斯,你想过玩弄她的下场吗?”
安格斯不理会他,径直往客房方向的廊道走去,消失在拐角处。
杰克无力叹气,还是跟上去,走到拐角处,只见两人站在走廊里,他连忙闪身贴在墙上。
“良。”
郗良转过身,困惑地看着安格斯朝自己走近,“你找我?”
安格斯笑意淡然,明知故问,“你才过生日不久,对吗?”
郗良垂眸点点头,微卷的黑色长发垂下,浓密如绸,光泽如波。
安格斯盯着她的头发看,轻声轻语道:“我应该给你生日礼物的。你想要什么?”
“生日礼物?”郗良抬头,墨眸微有迷茫,但却依然不客气地思索起自己想要什么,不过片刻,她说,“哥哥,我要铭谦哥哥。”
“什么?”安格斯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能送我铭谦哥哥吗?”郗良直白问。
眼前浮现佐铭谦木然的模样,安格斯没好气说:“我是问你要什么生日礼物。”
“铭谦哥哥。”郗良执着地说。
“你哥哥是个人,不能当礼物。”
郗良眉头一皱,“可是,我只想要铭谦哥哥。我生日那天,有一个男人问梵妮十八岁了想要什么礼物,梵妮跟他说,想要夜,或者安。就是我的姐姐和妹妹,她们可以当礼物,铭谦哥哥为什么不可以?我会好好爱惜他的。”
安格斯一怔,看着眼前稚嫩的小姑娘,全然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乱七八糟的话是她一本正经说出来的,她还要好好爱惜佐铭谦?
“不,是哪个男人问梵妮?”
“梵妮叫他伯特,伯特·韦斯特。”
“梵妮说完之后他说什么?”
“他说爱莫能助。”
安格斯颔了颔首,正想开口,郗良十分聪明,抢在他前头问道:“你也要说爱莫能助是吗?”
安格斯皮笑肉不笑道:“你的父母没教你要尊重人吗?梵妮她是真的没有父母教,才会那么说,你可不能学她。”
被训了,郗良低下头,不服气嘀咕道:“送不出礼物就干脆不要问,打肿脸充胖子。”
安格斯闻言咬牙暗骂一声小疯子,若无其事笑道:“不然我把自己送给你,怎么样?”
郗良愣了愣,抬头凝望他,他脸上的笑意淡如夏风,一头金发盛着温暖的阳光,细碎的光掉落在深蓝色的眼睛,如金箔铺在海面上,轻轻摇曳。
他有着和佐铭谦不一样的英俊,迷人的笑容更比佐铭谦多,看起来比佐铭谦亲切,然而,郗良盯着他的眼睛看,却看不见他的一丝思绪,心中不由发毛。
佐铭谦的眼睛,深沉晦涩,但她看得懂他的思绪。
“……不要。”郗良拒绝后,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安格斯不依不饶跟在她身边,好奇问:“前几年你哥哥在英国的时候,你怎么没和他在一起?”
一九四二年,战争期间,佐铭谦独自在英国游荡,当时的他不过十五岁,还不敢杀人。由于一九叁七年只短暂学过几天汉语,之后没再学习,全忘光了,安格斯便特意到英国找孑然一身的佐铭谦,重新叫他老师,重新跟他学汉语。
当时,安格斯想过郗良,也想问问佐铭谦,“你妹妹怎么没和你在一起?”但他忍住了,约翰多年来的教导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们不让我和哥哥在一起。”郗良闷闷不乐道。
安格斯颔首,沉吟道:“你很喜欢你的哥哥?”
郗良停下脚步,再抬眸,眸中盈满泪水,悲愤地捏着拳头控诉道:“我最喜欢铭谦哥哥,我要永远和他在一起,可是,他们老是说什么乱伦,不可以,还让铭谦哥哥离我远远的,连妈妈都不帮我,还说我是个坏孩子……”
安格斯默默听她诉苦,仿佛可以看见在她身后的一地鸡毛,而且没有人,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
郗良呜咽着,转身又要走,刹那间,安格斯下意识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低声道:“你才不是坏孩子。”
只是年少无知,猪油蒙了心的傻孩子。
远处趴在墙上露出眼睛的杰克看见这一幕,惊惶得忘了呼吸。
郗良抬起头凝望他,朦胧的视线里,他低头朝她笑,温柔地捧着她的脸,这一瞬间,熟悉感扑面而来,一切仿佛曾经发生过。
回过神来,郗良推开他,后退两步,茫然无措道:“你为什么抱我?”
好心喂了狗,安格斯坦然道:“我想安慰你。”
“……噢。”郗良兀自抬手擦泪。
安格斯见她一副不太领情的样子,改口问道:“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我抱过你。”
郗良看着他,认真回想良久,蛛丝马迹渐渐显现,她点了点头,含糊道:“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什么叫好像?当时,你要睡觉,我抱你,你累了,我也抱你。说起来,你还没和我说过一声——‘谢谢你,哥哥。’”
安格斯的语气说得自己似乎多么劳苦功高,郗良听着摸不着头脑,没想起来自己让他抱了那么多次,只记得他很凶,凶过她一次还是两次,至于为什么,她不记得了。
“你、你还没、没和我说对不起。”她没什么底气,支吾道。
“我为什么要和你说对不起?”
“你……我忘记了。我、我困了,要去睡觉了。”
说完,郗良心神不宁转身要走,安格斯拦在她面前,吓她一跳。
“午餐时间到了,吃完再去睡。”
“……噢。”
餐桌上,郗良能感受到好几束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安格斯的、约翰·哈特利的、杰克的、姐姐的……她低着头,默默大口吃肉。
阴成安坐在她身边,什么也没察觉,凑在她耳边天真地问:“姐姐,我们吃完休息一下,然后去游泳好不好?”
郗良更想睡觉,但陪妹妹游完泳也能睡觉,她点了头,阴成安笑靥如花,继续大快朵颐。
约翰的午餐吃得不怎么愉快,心情复杂地观察郗良,拿不定主意插不插手这件事,毕竟连她的两个父亲叁个母亲都拿她没辙,他一个外人更没那么大的本事。
然而放着不管,他又觉得可怜,心里难以平静。
……
下午,女孩们凑在一起,穿着漂亮的泳裙,披着浴袍在泳池边热身。庄园里值守的几个年轻人都厚着脸皮在泳池边忙前忙后,趁机和她们聊天,把氛围营造得十分融洽,笑声不断。
安格斯和杰克经过二楼窗边时,循声走到窗边,往下一看,偌大的泳池热闹极了,女孩们泡在水里,岸边围着几个狗腿子,端茶递水,还会讲笑话。
安格斯一脸不满,“他们是没事干吗?”
杰克丝毫不意外,这些家伙自是知道不能和女孩们调情,但他们还是忍不住要在女孩们面前晃,说是“大好的机会不多看美人几眼等她们走了就没得看了”。
几分钟后,杰克清楚安格斯也挪不开脚步,顺着他的目光,他看见郗良出水,坐在泳池边,两个狗腿子立刻拿着毛巾和饮料迎上去。
郗良穿着红色泳裙,裙摆是枫叶形状,纤腰与修长的四肢在温和的阳光下雪白晃眼,当真春光无限,但很快,狗腿子手里的毛巾往她肩上一披,就挡去大半。
安格斯微微眯起眼,杰克掩口窃笑,满意道:“他们还是很认真在照顾小姑娘的。这样也好,我们也不用担心她们会水土不服,着凉感冒,或者在泳池里出什么意外。对不对,安格斯?”
“嗯,对。”安格斯不满但又满意应道。
休息了一会儿,喝口水,郗良又钻水里去,修长纤细的身姿像一条灵动的美人鱼,在水里轻盈游动,水波荡漾。
杰克发觉安格斯唇边不自觉漾开笑漪,仿佛是泳池里的涟漪倒映在他脸上。
“安格斯,我们还有事情要处理,该出门了。”杰克无情地提醒道。
“你们不是该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
约翰走近他们,杰克退立一边,让约翰一眼看个清楚。泳池里欢笑不断,一个球被抛到水上,狗腿子们起哄让女孩们在水里传球。
约翰看得出来,这些家伙可太想下水陪女孩们游泳了,贪玩之心昭然若揭,简直垂涎叁尺。
还有他身边一动不动的某人。
“安格斯,我有必要再提醒你一下,她的脑子可能真的有问题。”
安格斯轻笑一声,“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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