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雷德从驾驶座看过来,伦敦腔里带着英国人所特有的那种隐晦打趣。
“不管布列塔尼亚家怎么想,至少尤菲米娅没有什么别的目的,看起来她只是想认真做慈善。”
布鲁斯又扯了扯领口,故作无事地回避了管家的问题,转而提起了他今日原本来找尤菲米娅的目的。
“嗯,一次相当成功的约会。”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确信道。
“……”
“与一位布列塔尼亚约会可不是愉快的事,我还记得托马斯老爷当初不得不和查尔斯先生共进的那次晚餐,他差不多只喝了半杯水。不过,看来那位小姐并不像她的父亲。很高兴您享受了一场愉快的午餐,布鲁斯少爷。”
布鲁斯·韦恩明白阿尔弗雷德的意思。
布列塔尼亚家族,这个以军火起家的财团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声名狼藉,他们就像自己家族徽章上的狮子一样凶猛粗暴掠取着财富,他们的贪婪永远没有止境,在许多战争背后都可以看到这头猛兽的影子。
而这一任的财团主事,也就是布列塔尼亚家族的家主——查尔斯·D·布列塔尼亚,则是一个将铁血、冷酷、独裁、精明、狡诈……这一系列词汇熔铸出来的男人。甚至会让人怀疑他的血管里流的不是血液,而是熔成液态的黄金。
布列塔尼亚的商业帝国,就是建立在这个男人强横独断的铁腕之上,在他的带领下,这个财团的军火收入足足在前代们的积累上翻了几番。
大概就是因为如此,当布鲁斯·韦恩得知查尔斯将他的一子一女先后派遣到哥谭,接管他们家族的慈善基金会时,他实在是无法不心怀疑虑。疑心他们的目的,疑心他们将要在哥谭注入的是良药还是毒药。
虽然他在接触之后确认了,尤菲米娅是与她父亲完全不同的人。
她是一个……非常天真的人。
布鲁斯在外游历的这些年里见过数也数不清的人,底层、顶层、穷凶极恶、懦弱伪善、犯罪大师、隐居圣人……他受过太多的欺骗,也欺骗过太多的人,这让他变得十分擅长辨认人们的谎言。有时,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人的本性就会像花一样在他面前完全展开。
午餐时的对话又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为什么要从中小学的早午餐计划入手?为什么不呢,布鲁斯?对于像你……像我们这样的人,从一出生得到的就是最好的,至少我们在食物上从来都是富裕的,不是吗?这种早午餐计划对我们来说甚至算是一种多余的负担,我很清楚这一点。”
“我想喂饱的是那些没有我们这样条件的孩子。至少在他们的童年和发育期,我希望他们可以获得充足的营养。姑且不提营养不足对大脑发育的伤害……饿着肚子可没有办法听课。而且,如果能由学校为他们提供早午餐,很多不那么……富裕的家庭,可能就会更愿意把孩子送到学校里节省一笔支出和时间。”
“提高升学率可不能只靠责备穷人不肯把孩子送去学校——毕竟,口号和责难都没法让肚子不饿啊。”
那时,虽然用了调侃的口吻与柔婉的笑靥,女人的眼神却是认真而又坚定的。
而布鲁斯·韦恩也早已看到了她的决心。
在进入那间将所有公文都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办公室时,在看到塞爆资料柜、堆积在地板和桌面上、从每一个抽屉里满出来的资料时,在他看到那位小姐压抑着疲惫对他露出微笑时……
或者更早,在他留意到那个为了慈善到处奔波、顶住了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对着好听难听的舆论都依然故我的年轻女性时,布鲁斯就已经看到了。
只是作秀可不会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
正因为布鲁斯·韦恩就是一个作秀达人,他才更加明白这一切并非演技。
所以他可以判定——或者说他想要相信——尤菲米娅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改变这个哥谭,想要拯救那些贫困的孩子们。
但是……
“还是要继续调查基金会,尤菲米娅或许没有问题,可布列塔尼亚家很可能背着她在谋划什么。”
他一边对阿尔弗雷德说道,一边微微蹙起眉来。
“我会继续调查基金会过去的账目和未来的资金流向。那头老狮子不可能什么也没做。”
布鲁斯·韦恩不可能对查尔斯·D·布列塔尼亚毫无印象。
能被他父亲厌恶到那种地步的人并不多。而查尔斯就是其中之一。
“也继续留意布列塔尼亚医药的动向吧。”布鲁斯顿了顿,向后靠在座椅上,“特别是涉及遗传基因与药物试验的部分。”
那大概是他们最有可能从基金会钻空子的部分了。
布鲁斯的经验与直觉都在这样告诉他。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酒精的影响,在这样严肃思考的时刻,与尤菲米娅第一次见面的景象却突兀地浮现在布鲁斯·韦恩的眼前。
再一次的。他看见了那双紫色的眼睛。
无论是谁都必须承认,尤菲米娅确实是一个美人。鲜艳的长发在两鬓绾成发髻,余下的卷发一直垂到腰际,像是最好的丝绸一样。她有一双很美的眼睛,是纯澈明净的紫色,线条柔美的眼尾,带着一点甜美而圆润的下坠,看人的时候莫名让人想到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