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回来!不知道家里的猪该喂了,饭该煮了?”冉老太那双倒三角眼,瞪得全是眼白。
犹如一条毒蛇,在嗤嗤地吐着蛇芯子。
宓月华的脸色白得不见血丝,她说:“娘,我刚从地里回来,才下工。”
“地里有活,家里的活就不干了?谁借你的胆?”冉老太,语气更加恶劣。
那双倒三眼的眸子,翻得几乎抽搐!
“不是还有大嫂吗?”宓月华身子又倦又累,只想早些回去躺一觉。
“你大嫂身子不舒服,我让她回去睡了。”
宓月华却想问:难道我身子就舒服了?大嫂没病没灾的,在家休息?
她挺着大肚子,还要下工干活,不干活就不让吃饭?她肚子里还怀着冉家的孩子。
“我也不舒服,可能淋了雨,肚子只冒凉气。”宓月华咬了咬牙,欲从冉老太身边过去。
却不曾想,冉老太突然伸出手来,过来拉扯宓月华。
她一时没收住脚,跌坐在了地上。
顿时,血色从脸上抽走,冷汗如豆,从脸上滑了下来。
肚子好疼!
宓月华捂住肚子,疼得蜷成了一团。
“冉老太婆,那是你儿媳妇,不是你仇人!你儿子还在外面打仗,你却是这样对待夏生他媳妇?她肚子里怀的是你冉家的种,等夏生回来,看你怎么跟他交待!”
孔玲不放心宓月华,跟了过来,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一幕。
夏生媳妇被冉老太推倒在地上,她甚至眼尖地看到,腿间还有血水流出。
冉老太顿时也吓坏了,她没有想过,让老二绝种。
那可是老二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要真掉了,老二真可能找她拼命。
“还不快来扶她!”孔玲瞪了她一眼,现在知道害怕了?
宓月华捂着肚子,呻。吟:“孩子,……我的孩子,……”
她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
不光冉家人知道,就是村里其他人也知道,宓月华怀这胎有多难。
她和冉夏生结婚十年,好不容易才怀了这个孩子,却天天被冉老太作。践着干这干那。
反而那健康的春旺他媳妇刘松娣却天天跟大爷似的,什么也不干。
冉老太不喜欢宓月华,有目共睹,哪怕宓月华怀上了,也并不待见她。
但将怀了孩子的儿媳妇推在地上,这事可大了。
宓月华已经怀孕七个月,这会这一推,马上见了血。
哪怕孔玲将村里的赤脚医生冉跃进叫了过来,也没办法改变,宓月华有可能小产。
小产,那可不是小事,轻者以后还能怀上,若严重的话,说不定就怀不了。
“赶紧送县医院去,看能不能保住。”
冉跃进也没有办法,他医术没那么好,平日里村民们有个头疼脑热的,他还能治上一治,这保胎的事情,他真办不来。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胆再大,也不敢随便治。
看夏生媳妇那样子,只怕大人小孩都保不住。
这可开不得玩笑。
孔玲朝冉老八伸手:“给钱,快送夏生媳妇去医院。”
冉老太却梗着脖子:“没钱!”
“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钱重要还是人重要?”
冉老太还是坚持:“没钱,你要真关心她,那就你出钱!”
钱进了她的口袋,怎么可能让人挖出来?
一个子儿都不行。
“那可是你儿媳妇,她肚子里怀的可是你冉家的种,那是夏生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说不定是个儿子呢,这冉老太眼皮子竟这么浅。
冉老太一开始确实是怕的,老二媳妇大腿根问流出来的血,鲜红鲜红,吓得她魂都快没了。
但随后她又恢复了正常,哪个妇人没怀过孩子,生过孩子?
孩子掉了,往后再生就是,想要她掏出子来,绝不可能。
冉家没有分家,不管是老大老二老三还是老小,赚的钱都一分不少地交给她。
她掌钱掌权的滋味尝着挺好,从她手里拿走一分钱,她都要心疼上半天。
“夏生要知道你这样冷血,他该有多伤心!”孔玲忍不住说。
冉老太却油盐不进。
此时,宓月华已经疼得,整个人都迷糊起来,身上的汗水跟下暴雨似的,整个身子都湿透了。
她还在嘀咕:“救我的孩子,……求你们,救他……”
血,如泉涌,眼看就要不行。
冉跃进说:“来不及了,快去请稳婆,看能不能生下来。”
去县医院,只怕已经来不及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生下来。
至于能不能保住,看天意。
冉老太,却眼观鼻鼻观心,连请稳婆的钱也不愿意出。
孔玲猛一咬牙:“我来接生!”
……
宓月华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外面的争吵声,她就是疼昏过去,也能听个一二。
她想支起身,告诉孔玲,她身边还藏有钱,那是丈夫偷偷寄给她傍身的。
一直舍不得花,就是偶尔馋了,会想办法去供销社买些零食解馋。
她的钱,很多是花在孩子身上。
再节约,在孩子身上她一点也不节省。
好几次她利用拿钱的机会,去县医院检查过身子,医生说孩子保得特别好。
后来婆婆强逼她下地干活,她也很小心地护着。
今天
是个意外!
她没有想到,婆婆会推她!
孩子!
宓月华咬牙切齿,坚持住孩子,娘不能没有你!
你爹还在战场上,他还等着回来抱抱你亲亲你。
咱娘俩,一个也不能有事。
孩子……
她摸着肚子的手,突然感觉到了肚子微微突起。
孩子在回应她。
她感觉到了,是孩子在回应她!
宓月华几乎喜极而泣,孩子的互动,让她突然有了精神,为母则刚,她咬牙,一定要保住孩子。
她甚至感觉到,周围突然窜起了一股暖意,那暖意是从肚子里传过来的。
孔玲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宓月华在努力支起身子。
她急忙奔了过去。
……
雨势浙小。
外面。
冉老太倒没有再钻进自个屋,连那说累躺着的刘松娣,竟也起来了。
刘松娣看了一眼二房那边的房门,忧心道:“二弟妹怎么样了?都怪我,身子竟不舒服,让二弟妹受了苦,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冉老太说:“能有什么事?她天天下地都没事,这摔一跤,还能摔毛病来了?我们那会,谁像她这么娇贵?也就老二肯惯着她。”
谁知道,这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老二的种。
结婚十年,都没生个一儿半女的,这去年老二回来探亲,这就怀上了?
……
雨势更小。
随着一声“哇”的啼哭,划破了雨帘。
太阳竟从云层中露出了脸。
雨停了!
下了整整一周的雨,在孩子出生的刹那,竟然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