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鬼少了一个,白栀却仍旧没有从这份工作中得到乐趣。
晚上顾维安的要求就没少过,甚至还投诉了早餐的口味。
疲倦感在次日清晨、与顾维安再度重逢时抵达巅峰。
白栀刚成年就迫不及待地考了驾照,她对车的痴迷程度超乎旁人想象。在燕西别墅区,白栀名下房产中的私人车库里停了八辆顶级豪车。
而在被母亲警告不可过度奢华后,她如今的代步工具是辆淡粉色的奔驰。
车还是父亲亲自为她挑选的,白栀这才惊奇地发现,原来父亲的少女心比她要旺盛的多。
谁说男人至死都是少年?男人至死都是少女才是真的。
昨晚没睡好,如今精神不振,白栀并没有冒疲劳驾驶的风险,打电话给酒店,要求找个人代驾。坐在车上闭目养神时,忽感觉车窗被人敲了几下。
白栀睁开眼睛,隔着玻璃,看到车门外的顾维安直起身。
他触碰到车玻璃的手指修长,如山水写意画中轻触云端的翠竹,清冽,干净。
车窗缓缓下落,白栀对上顾维安的视线,他垂着眼:“等代驾?”
白栀点点头,下一刻,他绕过车子,打开车门,自然地上车:“我陪你回去。”
白栀坐直:“我还没说要去哪儿——”
“母亲邀请我们今天中午回家吃饭,”顾维安不紧不慢地调整座椅,“你不回家,难道还要去给我扫墓?”
白栀:“……”
她哼了一声,不理他。
顾维安系上安全带,对她这辆充满少女心的小车车作出评价:“车子挺适合你。”
白栀说:“关你屁事。”
“昨天没睡好?”
“关你屁事。”
“谁惹你生气了?”
“关你屁事。”
顾维安手搭在方向盘上,车子还没发动,他侧身看白栀,而白栀拉出安全带,干净利索地为自己扣好。
他沉吟片刻:“栀子,我们需要谈谈。”
“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白栀还记恨着昨天的事情,“你突然回京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顾维安阐述事实:“上次告诉你,然后你跑来酒店住了一整夜。”
白栀转移炮火:“那你竟然还投诉我!”
顾维安说:“你还到处和人说我死了。”
一句话让白栀的怒火成功憋回腹中,她扭过脸,专注看玻璃窗外。
车子离开光线不甚明亮的地下车库,重新回到白昼。阳光落在弧度优雅的高大建筑上,银白色的外壳也染上灿烂的温暖阳光。
白栀硬邦邦地开口:“你的投诉很可能会让我的奖金泡汤。”
顾维安笑了:“白大小姐什么时候开始关注钱了?君白开给你的工资多少?”
白栀盯着外面的风景:“……也就不到十万吧。”
顾维安不为所动:“一万几?”
“一万九。”
“的确配得上你创造的价值。”
白栀不服气,再三申明:“这是因为我刚毕业,还在实习,积累经验——”
“刚毕业的实习生可拿不到你现在的薪酬,也做不了君白的客房部经理,”顾维安说,“与其在这里和我争论你工资的合理性,不如去东三环等着扶老爷爷老奶奶过马路,至少还能用你那旺盛到开始浪费的精力为社会做贡献。”
白栀炸毛:“顾维安!”
“换个话题,”顾维安专注眼前路况,“工作还顺利吗?”
白栀哼了一声:“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你们怎么处理的早餐投诉?”
“不是让服务生和厨师向你道歉了吗?”白栀拧眉,“你不满意?”
“只向客人道歉?”顾维安笑,“很好,照这个趋势下去,你完成任务的概率和现在下车去买体彩中五百万差不了多少,看来有必要把备孕计划提上日程了。”
白栀回怼:“就算被赶出家门、饿死在外面,我也不会给你生孩子。”
“连自己的下属都管理不好,面对客人投诉,做不到有效的反馈控制,也不借此机会寻找管理上的薄弱环节。下次再遇到这种问题,还是直接道歉了事?”顾维安声音平静,“不是每一个客人都像我,在被你一次又一次玩弄后还能做到若无其事。”
他冷不丁地提起旧事,白栀嚣张的气焰顿时弱下去。
静默后,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问:“倘若你是我,你会怎么解决?”
“这就是你请教的态度?”顾维安慢悠悠地说,“连个请字都不说?”
阳光从玻璃中溜出来,落在他唇上。他微微带着笑,全然不复昨晚的冷淡。
白栀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请、您、指、点。”
顾维安说:“先查清具体原因,再用你那核桃大的小脑袋去好好分析,看看酒店管理上是不是存在漏洞。客人投诉餐品不合胃口,那你们有没有和餐饮部沟通?这种借助简单数据就能解决的问题,你们早就该意识到并进行处理。”
白栀默默记下,忍不住转脸看顾维安。
和年少时相比,顾维安的脸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减了分锐利,多了份沉稳。
以前晚自习后,顾维安会到她的教室中来,亲自对她进行尽心尽力的辅导。白栀数学和物理是薄弱项,有时候遇到难题,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顾维安也会不厌其烦地引导她。
他从不推崇直接告知答案这种教学方法,而是细致耐心地指引她自己去思考、去摸索解题过程。
授人予鱼不如授之以渔。
顾维安一直这样教导她。
红灯,车子停下。
顾维安手放在方向盘上,被阳光小心翼翼触碰过的睫毛边缘是淡淡金色,衬在眼底是安静的温柔。
白栀的心骤然一动。
难道顾维安是故意借投诉的机会来隐晦地提醒她吗?目的是为此告诉她酒店管理上存在的问题?
所以他其实并不是针对她,只是不好意思表达自己真实想法,才故意用如此狰狞的面目来掩盖温柔的内心……
白栀试探着问:“那你是因为想提醒我才特意投诉的吗?”
“那倒不是,我只是想让你失去奖金,长点教训,”顾维安轻描淡写,“多好。”
白栀愤怒地将纸巾揉搓成团,用力地扔到顾维安身上。
顾维安稳稳接住那枚纸团,侧脸看她:“小兔崽子。”
白栀愤怒极了:“老狗畜生!”
-
在到达家中之前,白栀毅然决然地拒绝和顾维安进行进一步沟通。只是见父母后,她又转而换上笑脸,生硬地挽着顾维安胳膊,以营造出琴瑟和鸣的氛围。
顾维安父母早逝,只余下他和一个弟弟。只不过弟弟的法定监护人是他大伯,也是由他大伯抚养长大,兄弟俩的关系长期处于一种微妙状态。
因此,白栀与他约定,婚后要在白栀父母家过节。
母亲白锦宁自然注意到顾维安鞋子上的痕迹,询问后,顾维安微笑解释:“不小心弄脏了,忘记擦。”
白栀心不虚气不短,兴致勃勃地去逗弄母亲养的那几条狗。
午饭过后,父亲林思谨让顾维安陪他去钓鱼,白栀拒绝同行。
帝都的冬天风很大,犹如钝刀子割肉。对怕冷星人而言,此时的室外活动简直是个巨大的噩梦。
她窝在沙发上叽叽喳喳地向母亲诉说自己工作后的心态变化,白锦宁心不在焉地听着,往女儿嘴巴里填橘子瓣的同时,顺便提醒她——报表显示,新酒店的入住率和多维度评分都不怎么理想,投诉率倒是像打了鸡血一般上涨。
果真,如顾维安所说,再这样下去,白栀就得履行那个“不努力工作就要开始备孕”的合约了。
白栀更蔫了。
夜晚归程,因顾维安饮了一点点酒,开车的重任则落在白栀身上。
两人的婚房选在北四环、闹中取静的别墅区。从四个卧室和书房、客厅中推窗,都可以见天鹅湖,据说是仿照美国林肯纪念碑前那一处仿造的。
从大门到别墅门口,寻常开车,八、九分钟也就到了。只是今天是个例外——
已经过去十分钟,白栀还在绕圈子。
顾维安睁开眼睛,看着白栀紧绷的脸,有些惊异:“你该不会忘记我们家在哪儿了吧?”
白栀硬邦邦地回怼:“闭嘴,只是天黑看不清而已。”
她的脸颊染上一层淡淡的薄红。
难说是暖风吹的,还是被指出后的恼羞成怒。
顾维安叹气:“前面的岔路口,往左。”
有了顾维安的指挥,不过两分钟,便顺利抵达住所。
白栀先一步下车,啪嗒啪嗒地上了楼,甚至没有再看顾维安一眼。
从聘请的管家口中,顾维安得知了一个消息——自打新婚夜后,白栀就再也没有住过这里。
他没有对此作出什么评价,只是淡淡地说了声好。
主卧中空荡荡的,果然没有白栀的身影。
那个可以说极其糟糕的新婚夜后,白栀裹着被子缩在一旁,疼到不停地吸冷气,抽泣着表示要分房睡。
顾维安应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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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达顾维安回京后,白栀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干扰——她仍旧住在酒店中,而顾维安也并不是每日都回家——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工作很难让他长久地住在某个地方。
虽然和顾维安剑拔弩张的,但白栀不得不承认,在管理方面,顾维安这个老手显然比她这个小菜鸡要优秀很多。她按照顾维安的建议去做了复盘分析,终于找到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