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月国,谢迁听到这里心头一跳,前世他父王之所以亲征北境前线,正是因为这楼月国突如其来大军压境,全然弃两国邦交于不顾。
但现在彼此之间尚还相安无事,而如今临近年关,各国之间皆有往来,这北境的楼月国主也在年底带了年礼赶赴大楚。
“楼月国主居然带了公主过来!不过公主国色天香,也怪不得国主宠爱。”徐霁双眼放光,看向谢迁的眼神却明显八卦起来,“可这楼月民风果然剽悍,那公主今年不过十六岁,居然就敢当众求爱!”
“求谁了?”谢迁顺着问了一句,下一瞬却忽然想了起来。
前世这时候确实是有这么桩事,当时公主当殿询婚的人,是他。
不过前世他是去了朝阳殿的,也当场就驳了回去,说话间其实给公主留足了面子,但楼月王乃一国国君,当众被拒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以至于后来楼月国同赤令王府之间一直不大愉快。
从前谢迁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如今他却不得不想,难道此时便已经埋下了祸根?
“还能是谁?”徐霁哈哈大笑起来,“那必然是咱们大楚风流潇洒人见人爱的赤令王府世子爷谢昼夕啊!”
谢迁无语,睨了他一眼:“所以你是在可惜没看成我笑话?”
“没有没有,”徐霁看谢迁一脸吃瘪的样子,笑得更加开怀,摆摆手继续讲述,“当时谢王爷就委婉反驳说你们年纪尚小,但她却回答说可以先定下婚约!后来谢王爷又说这事还是得征询你本人的意见,结果她又说她可以自己上门问你……诶我说,你到底在哪儿给人家下了迷魂汤啊?”
下个蛋汤,谢迁眉头抽了抽,他之前根本见都没见过这公主好吗!
“后来呢?”谢迁问,“昨晚父王回来都没特意告诉我这个事,想必是当场解决了?”
徐霁想到这里也觉得想不通:“算是吧,当时有人起身说你已有婚约在身,不会再另娶他人。”
谢迁听到这里,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婚约这事说来也有些尴尬,当年……楚灵越出生时,他还尚在母妃腹中,可钦天监的人为楚灵越测命时,却算出楚灵越和他乃是百年难遇的天付姻缘,这辈子是割舍不断的。
后来几个大人一时起了兴,说是既然如此难得,那不妨定一个娃娃亲,不过当时楚灵越的母亲温遥长公主不太乐意,可也抵不过圣上御笔赐婚,于是他俩的婚约就这么定了下来。
可谁料几个月之后,生出来的他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小子。
大楚惯常修灵修道,断袖龙阳委实不算什么,但到底是违背了阴阳调和之道,也失了子孙延益之福,而他俩又尚在襁褓,断没有就这么定下的道理。
可是君无戏言,圣旨不可朝令夕改,所以这事就只压下不提,却是没有作废的。
而京中多好事者,时常也有人拿这事翻来覆去地嚼舌根,所以谢迁从三岁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有个天选的小夫君。
不过此事涉及皇族和王府,到底也只有少数人知晓,楼月国应当也不会知其所以然。
谢迁沉吟片刻,平心而论,“这个借口挺好的,未曾欺瞒也不伤公主颜面,这是谁说出来的?很聪明。”
徐霁目光空洞,一时不察将人的大名脱口而出:“楚灵越。”
谢迁:“……”
怎会是他?
谢迁转念心头一动,却问:“他怎么会去朝阳殿?”
楚灵越性子孤僻冷傲,最是不耐心这些交际,至少前世谢迁从未在这种场合见过他,他此次怎会出现在那里?
“对啊,他怎么会去?不过当时他就坐在你父王母妃旁边,说话间似乎还提到了你。”徐霁朝他挤眉弄眼的,“不会是在告你状吧?”
“诶不对,这里的重点不是在于他为什么会帮你说话么?”徐霁凭着良心说,“你平时成天惹人家烦,他看起来明明也挺讨厌你的啊?难不成是他看上了人家公主,不愿意让你抱得美人归?”
徐霁喋喋不休的声音当中,谢迁的思绪却又不由自主地飘远了。
其实前世在水牢之后,谢迁醒来见到楚灵越时,他是有些高兴的,他以为楚灵越是来救他的。
可后来他发现他好像错了,因为楚灵越虽不曾取他性命,但却也不肯给他自由;楚灵越将他禁养在青芜殿中,仿佛要将他在那一方天地里禁锢至死,就似乎把他当成了一个可以任他拿捏的……阶下玩物。
再后来,出人意料的,楚灵越竟然逼宫篡位,将他的皇帝舅舅撵回后宫,自己踏上了那条至高无上又孑然一身的君王路,据说当时朝野上下人人自危,生怕这心狠手辣喜怒难辨的新君拿自己祭了皇天。
但那之后,他再见到楚灵越的时候,却觉得他好像愈发阴郁无常了,丝毫也没有登上大位的欢愉,反倒像是在这世间没了任何眷恋。
而前世他最后一次见到楚灵越,也是在这样一个瑟瑟萧杀的天气,当时楚灵越第一次带他出了青芜殿——楚灵越把他带到了谢家的祖祠,他在那里见到了他父母和姐姐的灵位。
彼时谢迁那颗经久朽败的心终是挣出了点活人的情绪来,绵延已久的悲痛再度袭上心头,他一时不妨,竟然晕了过去。